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螺旋上升罗璇林招娣小说结局

黑白狐狸 著

其他类型连载

罗璇一个激灵。她突然意识到,这分明是林招娣观察人的习惯,却被她完完整整继承下来。她向来不喜母亲那双势利眼,很烦地把手插进浅色网球裙的口袋:“1个小时498块,不便宜。”男人问:“年卡呢?”罗璇抽出左手,指了指收费标准。男人抬眼扫了下价格,不徐不疾道:“给我办张年卡。”罗璇摆摆手:“你找工作人员。”男人的目光越过她看向管理台,又收回来,看了她几眼。他微笑道歉:“不好意思,以为你是这个网球场的教练。”话语里没什么歉意,反而带着淡淡的客套与疏离,与其说是道歉,不如说在炫耀良好的风度与教养。罗旋咂摸出点高高在上味道。“没事。”她皱眉道,抬脚就走。走出几步,她算了算年卡除以365天再除以24小时的价格,又停了下来,回身看去。那人站在工作台前,...

主角:罗璇林招娣   更新:2025-05-15 14:20:00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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男女主角分别是罗璇林招娣的其他类型小说《螺旋上升罗璇林招娣小说结局》,由网络作家“黑白狐狸”所著,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,本站纯净无弹窗,精彩内容欢迎阅读!小说详情介绍:罗璇一个激灵。她突然意识到,这分明是林招娣观察人的习惯,却被她完完整整继承下来。她向来不喜母亲那双势利眼,很烦地把手插进浅色网球裙的口袋:“1个小时498块,不便宜。”男人问:“年卡呢?”罗璇抽出左手,指了指收费标准。男人抬眼扫了下价格,不徐不疾道:“给我办张年卡。”罗璇摆摆手:“你找工作人员。”男人的目光越过她看向管理台,又收回来,看了她几眼。他微笑道歉:“不好意思,以为你是这个网球场的教练。”话语里没什么歉意,反而带着淡淡的客套与疏离,与其说是道歉,不如说在炫耀良好的风度与教养。罗旋咂摸出点高高在上味道。“没事。”她皱眉道,抬脚就走。走出几步,她算了算年卡除以365天再除以24小时的价格,又停了下来,回身看去。那人站在工作台前,...

《螺旋上升罗璇林招娣小说结局》精彩片段

罗璇一个激灵。
她突然意识到,这分明是林招娣观察人的习惯,却被她完完整整继承下来。
她向来不喜母亲那双势利眼,很烦地把手插进浅色网球裙的口袋:“1个小时498块,不便宜。”
男人问:“年卡呢?”
罗璇抽出左手,指了指收费标准。
男人抬眼扫了下价格,不徐不疾道:“给我办张年卡。”
罗璇摆摆手:“你找工作人员。”
男人的目光越过她看向管理台,又收回来,看了她几眼。
他微笑道歉:“不好意思,以为你是这个网球场的教练。”
话语里没什么歉意,反而带着淡淡的客套与疏离,与其说是道歉,不如说在炫耀良好的风度与教养。
罗旋咂摸出点高高在上味道。
“没事。”她皱眉道,抬脚就走。
走出几步,她算了算年卡除以365天再除以24小时的价格,又停了下来,回身看去。
那人站在工作台前,身姿挺拔而潇洒。管理处惨白的灯光打下来,在他的眉骨下形成淡淡的阴影,衬得鼻梁愈发高挺狭长。
片刻后,他刷卡付账,负责人问:“先生怎么称呼?”
男人低头签字,声音温和:“姓江。江明映。”
江明映取了卡出来,罗璇走过去同他打招呼:“江先生,拼卡吗。”
江明映微微挑眉,露出一个诧异的表情,做了个“请说”的手势。
罗璇说:“江先生,我听您的口音,从南方来的,大概不常在罗桑县住,刚好我也不常来这边。我想从您的年卡里买8个小时,使用时间好商量,您也能避免浪费,可以吗。”
江明映笑容不变,维持缄默。
几秒钟过去,罗璇没等到答复,开始尴尬。
她懂了,这种人拒绝的方式就这样,不直说,让对方自己识趣离开,显得自己很有教养。
好在,罗璇从小看爸妈做生意,脸皮比常人厚些。
江明映转身离开,罗璇追了两步:“江先生,如果您改变想法——我留个联系方式给您。”
江明映的脸色突然变了。
罗璇一时没想清楚自己哪个字冒犯了对方,只听江明映声音不大不小,语气不软不硬:“交换联系方式,是不是就要约球?约了球,还要一起吃饭?一起吃过饭,就是朋友,是不是还要约我晚上出去唱歌?然后你再告诉我,你们罗桑厂运营良好,有批单子要出手,对不对?”
“啊?”
江明映重新展露微笑:“你们这地界,做生意都这么肮脏吗?”
罗璇被问懵了。
“借过。”江明映冷冷点头,绕开她,头也不回地上了一辆锃亮的黑车。
驾驶座的车窗缓缓降下,男人露出小半张脸,笑容依旧,声音却毫不客气:“别让我再看见你。回去告诉你们罗桑厂的王经理,再用女人算计我,我就报警。我说到做到。”
说罢,没再给罗璇说话的机会,车子轰鸣驶走。
......
罗璇从震惊中清醒过来,注意到来自四面八方的目光。
谁缠着他啦?!
罗璇对着远去的车尾,愤怒地做了个口型。
人生不如意果然十之八九,好比这个江明映,看起来完完整整一条人,不但长了张笑瘫脸,还不幸患有被害妄想症。
......
罗璇边跑边在心里骂得很脏。
沿着罗桑厂的侧墙拐了个弯,厂子后门赫然又是另一番景象。车流进进出出,送货的,拉料的,往来不绝。货车、摩托车、自行车和手推车拥挤成一团,一毫米一毫米挪动,暴躁的“滴滴滴”不绝于耳。
冷不丁有人喊:“罗璇!”
罗璇抬头看过去,一闪神,后背立刻撞了个货工。她急忙侧身子,肩膀又撞到另一个货工。干脆站定不动,又被一个货工迎面撞上。
“别挡路!”
“注意点!”
“会不会看路!”
众人对彼此怒目而视,但同时不忘赶路,边瞪边走边骂,匆匆忙忙半秒钟就没了人影。
“借过借过!”
摩托车车尾座绑着五米长的布料,尾端垂下,缓慢拐弯。
罗桑厂前门拥挤的工人潮,一部分流入罗桑厂中,一部分像流水般沿着侧墙流淌到后门,被后门拉布、拉料、拉配件的车流切割成更多小块,再稠密地流动向前,汇聚成浩浩荡荡的人河,最终流动到罗桑厂的下游,分头汇入大大小小的工厂。
那人在人潮中挣扎片刻,终于挤过来:
“罗璇,你回来了?”
......
罗璇抬头,看到一个面容沉静的英俊男人,戴着细细的灰黑色边框眼镜,非常眼熟。
为什么会眼熟?
林家无论男女,都出美人。他长相漂亮,难道是母亲那边的亲戚?
罗璇死活没想起他是谁,只听对方得体道:“我听说你们家里的事,太突然了,请你节哀顺变。”
想起大姐对舅舅的那些指责,罗璇便打算从这位林家亲戚嘴里套点话出来。她开口邀请:“我准备吃早餐,一起?”
对方笑了笑,点点头。
两人到了早餐店,各自点了东西。那人给罗璇倒了杯水,姿态洒脱地坐在寒酸的小桌对面,亚麻白衬衫挽到手肘,一双穿着牛仔裤的长腿交叉着。
罗璇在家吃过早餐,并不饿,也不急着说话,在心里盘算着怎么开口。
男人沉吟了很久,扶了下眼镜,神情自然:
“罗琦最近还好吗?”
......
罗璇差点把水喷出来——她想起来了!
他根本不是什么林家的表弟,他是小妹罗琦的男朋友!
难怪眼熟,去年春节,小妹带他回家,两人见过长辈,准备今年十一订婚。这位妹夫叫,叫......
罗璇咳了一会,终于想起他的名字:“张东尧,你可以自己去问她。”
张东尧面色沉静地看着玻璃杯里的水。很久以后,他声音平静:“她和我提分手以后,把我拉黑了。”
罗璇顿时如坐针毡。
小妹和张东尧分手了?什么时候的事?
罗璇抓着水杯,喝了口水压惊,在心里哀叹:东方不亮西方暗,她遇见谁不好,偏偏遇见前妹夫。
张东尧靠在椅背上,抓着水杯,声音没什么起伏地说下去:“那天伯父出事,罗琦突然找我帮忙,要借一辆电动车。我不太会骑,载着她摔了一跤......我想知道她恢复得怎样。”
小妹受伤了?又是什么时候的事?
罗璇急忙追问:“伤得重吗?”
张东尧弯腰地撩起裤子,腿上长长一道擦伤:“还好。”
罗璇看着张东尧腿上长长的伤口,不由自主地说:“多疼啊。”
张东尧说:“我还好,罗琦伤得比我重。”
两人一时无话。

“......别了吧。”罗璇劝她,“我姐说美国正次贷危机呢,万一影响到你。”
娇姐唬了一跳:“97年又要来了?”
罗璇觉得不至于:“美国次贷危机就是炒房,把房子当股票炒,从银行借钱炒,房子哗啦啦跌,钱没啦,人活不下去啦,不还贷款啦,银行破产啦——我们这又不炒房。”
娇姐奇道:“房子不便宜,还能当股票炒呢?不过这两年,房价确实涨得好厉害!”
罗璇“呀”了声:“还涨!房价都那么贵了!”
娇姐说:“现在房价可涨得太快了!我想给小满买套房,赚够了就去买,晚点担心买不起。小满虽然学习好,但不爱运动,性格也内向,单眼皮,皮肤还随她爸一样黑,以后去北京,大城市,万一她交不到男朋友......”
“人无完人,小满胜万全。你何必天天盯着她的缺点看?”罗璇正色道,“小满以后要做大老板,给我们罗桑县招商引资的!赵书记都说了,万小满就是我们罗桑县的未来。”
娇姐点点头:“是,是,是我钻牛角尖。”
罗璇笑嘻嘻:“小满明年高考,你现在就琢磨着给她买房了?”
娇姐嗔着拍她肩膀:“还不是跟你妈学的,你妈给你们三姐妹都攒了嫁妆钱,我是没这么好的妈,但小满可以有个好妈。”
罗璇一怔:“嫁妆钱?我也有吗?”
娇姐笑了:“这孩子——你们三姐妹都有。你妈性子确实不好,对你凶了点,但你是她亲女,她能不疼你?”她拍拍罗璇的胳膊,“帮姐一个忙,把你的车停到大门口。”
生意生意,做得是生机勃勃。
罗璇利索地应了:“行,给你壮壮人气。”
......
把车子停在正门口,罗璇不用娇姐招呼,自己熟门熟路地引着父亲的情妇进最里间的包房。
安静,隐蔽。
老头子暗暗向罗璇探口风:“小姑娘,你奶奶怎么说?好歹是罗文彬唯一的儿子,有没有多余的房子给我们住?大宝离不开我们照顾。”
“什么小姑娘,叫名字。”罗璇非常反感这种矮化人的称呼,“我爸没告诉你们,我是谁?”
魏老头还没开口,魏老太便训斥罗璇:“我问啥,你就答啥。一点礼貌都没有,以后嫁出去,婆家怎么看你?”
罗璇八百辈子都没听过这么愚昧落后的话,比起生气,更觉得好笑。
她站定了,转头笑嘻嘻地问:“你是不是还想说,以后我得指望这个弟弟替我撑腰?可男人又不能生孩子,只有从一个娘肚子爬出来的,才是真正的亲人。我怎么知道小宝是哪个男人的种?”
年轻女人对着罗璇怒目而视。
魏老太气得浑身发抖,尖声道:“你这说得叫什么话?我们老家,生不出儿子就不能结婚!你爸亲口说,你妈自己没能耐,生不出儿子,不算正头妻,我家魏茵茵才是他老婆,这孩子才是他亲儿子!”
罗璇刚准备骂人,昏暗的廊道内响起“啪”的耳光响,是老太太被魏老头结结实实地打了巴掌。
魏老头骂道:“不会讲话就别讲!”
魏老太不吭声。
罗璇震惊看着被一巴掌打闭嘴的魏老太,又瞟了眼视若无睹的魏茵茵。
几人沉默地走进包房。
母亲和小妹已经肩并肩坐在包房里,严阵以待。舅舅林国栋坐在林招娣的另一边。和前日装出来的友好不同,今天所有人都面孔紧绷、气氛紧张。
罗璇环视一周,母亲左右都没给她留位置。
得,识趣点,坐到下首的上菜口吧。
一行人坐定了,老板娘上了菜。包房里静悄悄的,连那小孩都不敢出声,只有碗筷叮当碰撞。
魏老头咳了咳,威严地开口,指着年轻女人说:“罗文彬生前跟茵茵说得很清楚,红星厂不能便宜外人,得留给小宝才行。我家魏茵茵清清白白的女学生,跟了罗文彬,罗文彬说,生一个儿子奖励50万。现在罗文彬没了,儿子不能白生,你家总要拿出点说法来。”
......
50万?!
罗璇在心里暗骂一声,而林招娣稳稳地喝茶,面上看不出喜怒,半晌不发一言。
罗琦一甩长发,扑哧笑了:“什么女学生,我爸是在押货去大连的路上,在国道旁边的小饭店跟魏茵茵眉来眼去勾搭上的,魏茵茵就是个端菜的服务员。清清白白地给我爸当情人?我爸的情人可不止一个,魏茵茵连二奶都排不上,是三奶,这都能忍得下去,不就图钱吗?”
林招娣抬手制止了罗琦。她沉声问:“这孩子5岁了。既然生一个儿子奖励50万,5年间,魏茵茵怎么没多生几个儿子?”
魏老太说:“怎么没生,中间还怀过几胎,是丫头,都打掉了。”她说得稀松平常,“罗文彬每次给小月子钱都有3万,现在这个可是儿子,养这么大了,怎么都得给50万吧?”
罗璇听着都肚子疼,她看了眼年轻的魏茵茵。
魏茵茵却得意地点头。
罗璇说:“我不信。我爸给你们小月子钱都有3万,结果生了个儿子,反而整整五年拿不到一分钱?拿不到钱,你们凭什么愿意安安稳稳地养这孩子?你们别想讹人!我家有人能拉银行流水,罗文彬是不是已经给过了?”
魏老头魏老太对视一眼,用方言低声商量起来。
魏老太说:“当时生完儿子,罗文彬说生意周转困难,钱压在货里,给了6万块,说剩下等回款了再给。”
罗璇突然觉得好笑。
一年拖两年,两年拖三年,这套手法太熟悉了。罗文彬胸口里揣满了利益和算计,做生意用这个手法拖回款,对三个女儿也是用这种方法哭穷。
罗璇说:“他说给钱,你们就信?万一他骗你们的呢?”
魏老太梗着脖子说:“我们家认识罗桑厂的王经理。生完儿子以后,茵茵和罗文彬在我们老家摆了酒的,就是王经理做的证婚人。罗文彬骗人,王经理总不能骗人吧?!”
谁?
王经理?

洗手间里,罗璇把冷水泼在脸上,浑身发抖。
身后门响,罗琦也进来了。
她问:“姐,你还好吗。”
罗璇没什么表情。
片刻后,她随手抹干面孔,说:“我还能怎么不好?妈对我,就这样。这么些年了,我哪里还有什么不习惯。”
罗琦站在罗璇身边,看着镜子:“妈就这样。别人的妈天天念着自家孩子,我们的妈天天念着厂子。你别指望她当妈。”
罗璇脱口而出:“我还指望她?”
罗琦凉凉道:“咱家这个小工厂,爸,妈,大伯,舅舅,都想当人上人。吃啥补啥,要想成为人上人,吃苦没用,得吃人。我和大姐都看得明明白白,只有你对妈还抱有幻想。”
罗璇哼了声:“吃人?我看她是被人吃。她再有本事,还不是被爸搅合得团团转?”
罗琦压低声音:“姐,如果一百万真落到咱家头上,你怎么办?”
罗璇烦躁地拍水:“扛呗!还能怎么办?老豹咬定了钱是爸借的。债务不会平白无故地消失,老豹也绝不是善茬。”
大姐提过,舅舅这几年趁着行情好,从红星厂里捞了一百万。罗璇因此估算过自家工厂的产值,一百万虽然算大数目,但辛苦些,四五年也能还上。
相比之下,罗桑县的服装生意都是熟人带熟人、亲戚拖亲戚,人情口碑比法律还重要。王经理不能得罪,老豹这种人,当然也不能得罪。
罗琦说:“爸留给我们二十万现金。如果妈要拿这笔钱去填债呢?”
罗璇说:“我能管得了妈花钱?妈在乎我?”
罗琦却摇头冷笑:“家里连洗个热水澡都费劲,从小到大,爸妈的钱给我们花过几分?你看舅舅家的表弟,吃穿用度可比我们强一万倍,现在欠了债,又要用我们的钱去填。凭什么?”
罗璇听着小妹对母亲的指责,愈发烦躁。
在她看来,母亲已经对小妹够好了,小妹却还指责母亲,那她对母亲掏心掏肺出人出钱,还不落好——又算什么?
这世上根本没有一碗水端平。
父亲把一碗水全端给大姐,母亲的一碗水全端给小妹。她自己一滴没尝着,姐姐妹妹一碗都不要。
罗璇说:“娇姐告诉我,妈给我们攒了嫁妆。”
罗琦说:“哦,必须结婚才给钱——她的钱哪是给我花的,分明就是给女婿花的!要我说,妈要的是精神儿子,不是舅舅就是女婿,我们几个根本不配花她的钱。”
罗璇不想接她的话,把龙头扭大,水哗啦啦地填补了姐妹之间的沉默。她甩了甩手上的水,硬生生换了个话题:
“我今早遇见了张东尧——你们分手了?”
罗琦注视着水流,心不在焉地“嗯”了声。
“是闹别扭还是认真的?”罗璇努力平稳声音,“我看他对你,依旧有感情。”
罗琦慢慢把手伸进水流,“我想要的,他给不了。而且,我已经有新男友。”
“新男友?”
所以,这就是小妹瞒着她的秘密?
罗琦似乎下定了决心,转头直视罗璇:“没错。而且,他家希望我能尽快结婚,我已经答应了。我想,把爸这边的事处理完,就开始筹备结婚。”
结——婚?
罗璇一口气险些没上来:“爸刚没,你这时候急着结婚?”
罗琦不咸不淡地“嗯”了声。
罗璇语气激烈:“别人该怎么讲你?除非你以后再也不回老家......”
罗琦面无表情地打断她:“不孝就不孝吧,我不活在别人嘴里。”
罗璇噎得慌,又说:“他家如果真的尊重你,就该替你考虑。这时候催你结婚,不是自私,还能是什么?这样的人,你觉得会是好人吗?结婚可是一辈子的事!
罗琦声音冷淡:“过不下去就离。”
罗璇感觉额头的血管突突地跳:“离婚?你是一个女人,遇见糟心的婚姻,离不离婚,都得脱层皮,你以为离婚只是一拍两散这么简单?!”
罗琦怒了,用力一拍水柱,大声说:“你知道什么,你很了解我?这是我的决定,我的人生,你平时不关心我,不要现在又跑来指手画脚!我爱他!我爱他总行了吧!”
罗璇也怒了:“我要不是你姐,我才懒得理你!你爱他?你对他是爱,还是激素控制下的性冲动?!女人每个月都有那么几天,你想睡他,闭着眼睛就能睡,但结婚是要睁开眼睛的!结婚时多严肃的事情,被你讲得这么轻而易举!”
罗琦冷笑着说:“你以为自己真聪明?你就是个傻子!我要是你,就早早结婚才好!我......”她把后半句话咽回肚子里,“算了,你万事不管,我与其操心你,还不如操心我自己!”
罗璇抬高声音:“我万事不管,我现在在这里干嘛?妈天天拿我撒气,我还在老家陪到现在,我真就贱得慌?我要不管,我早回上海了!你脑子里就惦记着爸妈留下的那点钱,你装什么装!”
话一出口,姐妹两人都静了静。
罗琦尖叫一声,毫不客气道:“罗璇,没我惦记着爸妈那点钱,你一毛钱都摸不着!你还有脸说我!这个家里,不是只有你委屈,你别总把自己放在受害者的位置上,行吗?!你懂个屁!”
罗璇和罗琦只差两岁,从小打到大,彼此都知道怎么往对方软肉处捏。
罗璇恨不得揍亲妹妹一顿:“你不是我,你怎么可以轻描淡写我的委屈?你又懂个屁!”
罗琦攥紧手,恨恨道:“你也不是我!我不是在问你的意见。我已经下定决心。”
洗手间里灯光昏黄。透过镜子,罗璇看着小妹下颌尖尖的白玉样面孔,一双眼优美如杏核,燃烧着倔强。
人称罗美人的小妹,确实是个美人。
人人都爱小妹,妈也爱小妹。小妹拥有得够多了,那她呢,她有什么?是被流放的青少年,还是不被重视的一生?
她什么都没有,何必去劝说什么都有的人。
罗璇泄了气,意兴阑珊:“好,罗琦,这个家,我就是外人,我什么都不知道。你自己的事情,自己想好就行。我只希望你过得好。”
罗琦却哭了:“你不要对我寄托任何期待,大姐走了,你万事不管,我太累了。我只是想过得好一点。”
罗璇的心凉透了。她不想再说下去,转身走出洗手间。

咣咣咣咣,罗璇敲响大姐罗珏的门。
门从里向外推开,露出罗珏清冷纤瘦的面孔。
大姐长得像父亲,双眼细长,鼻梁狭而高挺,鼻梁上架一副无框眼镜,黑发斜分及肩,没有刘海,衬得整张脸愈发白皙清瘦,哪怕笑起来,气质也偏冷。
姐妹两人将近半年未见,罗璇发现姐姐更瘦了,连身上的T恤都空荡荡的。
虽然不合时宜,但罗璇还是忍不住摸了把自己腰上的赘肉,然后说:“姐,爸今早去了,我来接你回家。”
罗珏“嘘”了声:“不要吵醒我室友。”
透过身量纤细的大姐,罗璇看见客厅沙发上躺着个女孩,正在睡觉。
姐妹两人进了屋,大姐一关上门,罗璇立刻忍不住问:“姐,你之前过得挺好的,现在怎么住这种地方?”
这个60平的三室一厅里足足住了6个女孩,客厅的沙发睡一个,主卧里住着俩,大次卧上下铺住着俩。
罗珏住在阳台隔成的小次卧,南方的夏天动辄40度,这里却连台空调都没有。房间只够装下一张床和一个简易衣柜,罗珏把行李箱架在床头,充当书桌,上面支着一台笔记本电脑。
罗珏很平和地说:“我被裁员了,空窗半年都没找到新工作,积蓄吃紧,要节俭开支。”
罗璇失声:“你对公司比老板对他妈还上心,怎么会裁到你?”
罗珏叹气:“美国现在闹次贷危机,我们集团被波及了,亏损惨重,只好裁员。”
“什么次贷危机?”
罗珏坐在床边:“美国房价涨得快,大家都想买房子,又没钱,就从银行借钱。银行借了太多钱出去,结果房地产突然大跌,越来越多的人还不起贷款,就导致金融危机。”
罗璇“啊”了声:“我在美企,恐怕要受影响。”
罗珏看向罗璇:“要不是金融危机,美国昨天能降息吗?你的股票最好找个合适的时机清仓,我感觉形式不太好,怕97年的金融危机再来一次。”
罗璇说:“姐,次贷危机是美国,A股现在大牛市呢。”
罗珏严肃道:“你忘了530?”
2007年5月30号,罗璇的股票开盘跌停,足足连续跌停三天,跑都跑不掉,苦不堪言。一直低迷到7月,总算是高歌猛进再度回涨,解了套。
罗璇心有余悸:“短暂的回调嘛。”
她从2006年3月的1200点入市,4月底两会以后,市场突破1300点、1400点,直到1700点附近才停下来,还有股改送股的大好事。罗璇第一次炒股,一周就赚了4000多块钱,抵她大半个月工资了,吓得她赶紧卖掉——股票赚钱原来这么容易!
如今是2007年的9月19日,美国降息,A股连续涨停,报纸更是喊出“明年A股12000点”的口号,罗璇未能免俗,整副身家都在股海中浮沉。
罗璇说:“牛市不赚就是赔钱,你不买,我不买,通货膨胀一来,我们手里的钱可就不值钱啦!炒股就得捂住,幸好我没卖,现在足足翻倍。”
罗珏想了想,点点头:“也是。”
罗璇目光落在喝了半袋的麦片上:“你每天就吃这个?”
罗珏“嗯”了声:“健康食品。”
罗璇急了,抓起罗珏纤细的胳膊:“姐,你亏什么都不能亏了自己的嘴呀——怎么不跟家里说?”
罗珏抽回胳膊,反问:“你难道不知道?”
罗璇怔住:“我又要知道什么?!”
罗珏顿了顿:“算了。”
算了?什么算了?这算什么?
罗璇心里再抓狂,也知道大姐爱干净。她看了眼自己腿上的牛仔裤,找了条毯子铺在床边,才敢用屁股浅浅搭个边:“姐,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吗?”
罗珏递给罗璇一杯水,很平常地说:“我不会再回家了。”
罗璇看着冷静美丽的大姐,有些茫然:“大姐,爸没了。爸养小三小四,还在外面有私生子,我们急着火化他。这次回去,是见爸最后一面。”
房间里无比闷热,罗璇死死盯着大姐,大姐平静地说:“我知道。我和爸的最后一面,去年已经见过了。”
罗璇当然记得去年大姐和父亲的激烈争吵:“你还没原谅爸?”
大姐反问:“爸需要我的原谅吗?”
......
很小的时候,罗璇就知道,大姐是要飞出去的。
她曾听奶奶悄悄对爸爸说:“老大的眼睛,看着就聪明。这样的女孩子,书读多了,要飞出去,不会再回来。”
果然,罗珏小升初就是县联考状元,紧接着是中考县状元、高考县状元,奖学金拿到手软,考去北京去读大学,学最热门的金融专业;读完本科申了奖学金准备出国,在父母的劝说下放弃了,保送了北大的研究生。
同时,罗文彬也帮大姐找好了工作:
在罗桑县人心中的金饭碗、港商投资的罗桑制衣厂做行政。
——彼时,正是罗璇大四春招最绝望的时候:大学快乐四年,绩点没法保研,拿着一张乏善可陈的英文专业文凭,找工作找成咸菜干,人生无落,听见爸帮大姐找了工作,还是金饭碗罗桑厂,不知有多羡慕。
罗璇找罗文彬试探着问了问:“反正大姐保研了,不如这个工作给我吧?”
罗文彬发牢骚:“罗桑厂的名额紧俏,我走了多少门路,好不容易才弄到一个!你大姐糊涂,在学校里浪费时间!”
罗璇倒是觉得保研挺好的:“北大呢。”
罗文彬却说:“北大有什么用?读研又有什么用?在外面好几年,心都散了,还不回家!就算文曲星下凡,没门路,也进不去罗桑厂哇!”
罗璇听懂了。她爸有自己的算盘,言外之意是,大姐发展得太好,不回家,就没法帮他养老。
罗文彬和大姐几番争吵后,干脆打了直球,跑去学校大闹一场,取消了大姐的保研资格。
罗珏在罗桑厂仅仅干了一个月。
昔日披花登报的县状元,揣着金灿灿的文凭回罗桑厂做个行政,不知多少人明嘲暗讽。罗钰火速辞职,罗文彬气得跟她吵了好几次,父女各退一步,罗珏在离罗桑县2小时车程的之河市找了份日企的工作。
去年,趁着罗桑厂高层换届,罗文彬的老熟人王经理顺利上位,他又开始运作罗桑厂采购部的岗,让罗珏去,但罗珏刚刚考上深圳市税务局的公务员。
——彼时,罗璇在上海被卷入公司派系斗争,处处受制掣,吞了满肚子瘪气,冲动之下倒是想去,但罗文彬不给。她只好仰天哀叹:旱的旱死、涝的涝死。
大姐和爸再次大吵多日。
罗文彬坚决不肯放大女儿出省,故技重施,在政审环节,说了很多罗珏的坏话,导致她录取失败。
父女再次大吵一架。
这一次,大姐再没回过家,哪怕春节,哪怕罗文彬去世。

天色彻底暗了。
玫红色的娇姐很有眼色地适时出来招呼:“刚刚熬出来一锅粥,南瓜枸杞粥,要不要给肚子打个底再走?”
林招娣感叹:“你真会做生意。”
娇姐笑:“都是老熟人,常来啊。”
三人捧着粥,久久没说话。
小妹说:“魏茵茵不要脸,抢我爸,还跟我抢钱,我恨死她了。她过得惨我才高兴呢!可是......我不知道。我心里有点难受。”
罗璇抹了把脸。
该死,她怎么也会为父亲的情人而难受?舅舅和小妹说得没错,她们和她,本就是仇人,是不死不休的关系。魏茵茵来抢她们的钱,换做她来处理,只会比妈和舅舅下手更狠。
那她在难受什么?这种复杂的、悲哀的、幽微而曲折的情绪又是什么?
林招娣每年去庙里抢头香,手上常年戴着招财的貔貅。她搓了搓手上开光的串:“个人有个人的因果。”
她起身去接电话。
桌上只剩下姐妹两个。
罗琦抬头问罗璇:“姐,若是爸妈的厂子没开起来,家里还穷着,难道我们会比魏茵茵活得更好吗?”
罗璇长叹一口气:“你何必想这些。”
罗琦垂眼,勺子碰了碰碗沿:“姐,就是因为你不想,不看,所以你什么都不知道。”
“愚且鲁不是坏事。”罗璇看着美丽而忧郁的小妹,伸手去抚摸她齐腰的乌黑长发,“你和大姐都聪明,可聪明人往往自讨苦吃。”
罗琦声音倔强:“我只想过得好。”
“我也想。”罗璇轻声说,“可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,有情皆孽,无人不冤。你求得太多,注定不会快乐。”
罗琦注视着碗,声音坚定:“我管它求得求不得,该是我的,我谁都不让。”
她避开了罗璇的眼睛。
林招娣还在旁边讲电话,声音洪亮,中气十足:“是,红星厂明天就复工!多少订单都能做出来,一点问题都没有!缺一赔五!”
在母亲永远斩钉截铁的大嗓门中,罗璇看着小妹的脸色,渐渐起疑:“你有什么瞒着我的吗?”
罗琦唬了一跳,伸手按了按眉心:“你在说什么。”
罗璇说:“你从小跟我撒谎,都用手按眉毛。”
罗琦皱眉:“我没有。”
罗璇当啷一声放下勺子,双手交抱着看她:“我还是不是你姐?我还能不能管住你?”
罗琦咬住嘴唇,罗璇的目光始终盯着她。终于,罗琦吞吞吐吐开口:“二姐,我想......”
咣咣咣咣。
罗璇的手机响了,熟悉的《命运》,熟悉的旋律。
咣咣咣咣,命运的前奏。
罗璇按下免提,林国栋语气暴躁:“你妈电话怎么一直占线?!快让你妈接电话!”
恰好这时,林招娣的电话结束了。她带着笑,走过来:“人送走了?”
“魏茵茵走不了。”林国栋那边人声嘈杂,“她欠了一百万,老豹带人在火车站把我们拦下了。老豹说,罗文彬走得匆忙,阳间的债,还没结干净。”
林招娣说:“你什么意思。”
林国栋说:“这一百万,老豹让你还。”
......
罗璇倒吸一口冷气。
一百万?
在罗桑县,村子里一户人家种地一年的收益是3400元。如果自己种点菜,每个月多10块钱,一年能挣3600元。
农闲的时候给制衣厂做零工,完整做一件运动衬衫,拿到的加工费是5块5毛。
村子里起新房,单层150平米的三层小楼,连盖带装,最多花35万。
罗璇在上海工作,是世界快消品龙头美企的白领,正儿八经高收入,每年收入最多9万;罗珏在之河市的日企上班,一年收入不到3万元。
如今是一百万的债!
罗璇不禁想起,父亲去世的当天,医生吩咐她去商店买卷纸。在同样的卷纸面前,她的父亲即将死去,另一个人的孩子即将出生。
生死相邻,生生死死,死死生生。
父亲活着的时候,她们一家子的生活如死水般平静;如今父亲死了,这摊死水却突然变得波澜起伏。
罗璇后知后觉地意识到——
罗文彬的猝死,并非终章,而是拉开了一场大戏的序幕。
......
林招娣脸色骤然变得难看起来。
老豹是当地有名的追债人,替人追债,替人消灾。
罗文彬做生意,向来喜欢拖欠回款,能赖就赖。直到有一次,苦主请了老豹,老豹追到罗璇的学校门口,直接打了她两耳光,又用烟头给她手背烫了个深坑。
如今十几年过去,依旧凸起一块深疤。
罗璇听见老豹的名字,不自觉地抖了抖。手机里,舅舅说:“姐,老豹扣了魏茵茵,要见你。”
林招娣冷笑:“魏茵茵欠债,干我鸡毛事?”
林国栋烦躁道:“老豹说,钱是罗文彬用她的名义借的。”
林招娣像只母豹子一样,浑身蓄满愤怒,抢过罗璇的手机,带翻了粥碗:“罗文彬养情人,借钱风流快活,我又没花着,现在他人化成灰了,轮到要我还钱?”
林国栋劝:“老豹来要钱,你能不给?你敢得罪老豹?”
林招娣憋了好大一股火在心口,额头的青筋都在抖,她死咬着牙:“林国栋,你从小就软蛋!罗文彬在我头上拉屎,老豹也在我头上拉屎,我绝不吃屎!告诉老豹,我说不还,就是不还!”
安静了一会,林国栋说:“姐,就算我是软蛋吧。这话我万万不敢同老豹说。”
林招娣怒吼:“你告诉老豹,等下我去火车站,见就见!谁不去谁是孙子!”
她摔了电话,粥碗转了一圈,倾倒在桌沿。
米粥流下来,淅淅沥沥淌了罗璇满裤子,冰凉凉,黏糊糊。
罗璇往后一躲:“小妹,卷纸递我!”话音未落,她被卷纸重重砸在头上。
是林招娣。
把卷纸掷在罗璇身上,林招娣抬头大骂:“喝碗粥都能弄洒,真是个废物,要你有什么用?”
卷纸砸在身上并不疼,弹了弹,落在地下,在母女之间拖出好长一道白痕。
罗璇愣住了。
半晌后,一股委屈从胃里升至头顶,罗璇霍然起身,一脚踢飞卷纸:“你冲我撒什么气?”
林招娣厉声说:“一碗粥都弄洒,除了添乱,你还有什么用?!”
罗璇大吼:“你老公出轨欠债是你的事,你凭什么对我借题发挥?”
林招娣突然说不出话来。
几秒钟后,她拍案而起:“就凭我是你妈!”
罗璇看着林招娣喘着粗气,双眼瞪得极大,面孔因为愤怒而泛着一层不正常的红,心下惊悸:“我不跟你吵,你自己冷静冷静——别把自己气死了!降压药带了没?”
做人儿女,总是天然要让步的一方。
罗璇看着小妹手忙脚乱地掏出两颗降压药,待林招娣和水吞了,才拂袖转身:“我去洗手间。”
她猛地推开椅子,大步离开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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