男女主角分别是苏姚萧纵的其他类型小说《少帅又把老婆气跑了苏姚萧纵》,由网络作家“白玉城”所著,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,本站纯净无弹窗,精彩内容欢迎阅读!小说详情介绍:苏姚不知道他为什么生气。萧纵并不怀疑这句话,因为他自己也不知道刚才发的是什么疯,哪怕他强行把理由归咎到了苏姚头上。他点了根烟,靠在墙上思索,却毫无头绪,直到指尖被烧尽的烟卷灼伤,他才不得不回神。“管她呢,又不是什么重要的人。”他骂了一句,抬脚下了楼,径直往外头去。一阵钢琴声却忽然从琴房里传了出来,跳脱灵动,俏皮可爱,哪怕是心情烦躁,听见这声音萧纵也不自觉顿住了脚步。不多时琴声停了,秦芳年打开琴房的门走了出来,看见他微微一笑,“少帅心情好些了吗?”萧纵挑了下眉,“这是特意弹给我听的?”秦芳年别别扭扭地点了下头,又连忙解释,“少帅别多想,毕竟你刚才帮了我,还要给我发工资,我这算是投桃报李......可没有别的意思。”萧纵没回话,只意味深...
《少帅又把老婆气跑了苏姚萧纵》精彩片段
苏姚不知道他为什么生气。
萧纵并不怀疑这句话,因为他自己也不知道刚才发的是什么疯,哪怕他强行把理由归咎到了苏姚头上。
他点了根烟,靠在墙上思索,却毫无头绪,直到指尖被烧尽的烟卷灼伤,他才不得不回神。
“管她呢,又不是什么重要的人。”
他骂了一句,抬脚下了楼,径直往外头去。
一阵钢琴声却忽然从琴房里传了出来,跳脱灵动,俏皮可爱,哪怕是心情烦躁,听见这声音萧纵也不自觉顿住了脚步。
不多时琴声停了,秦芳年打开琴房的门走了出来,看见他微微一笑,“少帅心情好些了吗?”
萧纵挑了下眉,“这是特意弹给我听的?”
秦芳年别别扭扭地点了下头,又连忙解释,“少帅别多想,毕竟你刚才帮了我,还要给我发工资,我这算是投桃报李......可没有别的意思。”
萧纵没回话,只意味深长地看着她。
秦芳年似是被戳穿了心思一般,脸色肉眼可见地涨红起来,末了她瞪萧纵一眼,破罐子破摔道:“我就是特意写给你的曲子怎么了?反正你也知道我心思不清白......”
后面声音越来越小,透着股少女的羞赧可爱。
萧纵指尖一勾,低低笑了一声,却并未言语,只是转身就走。
“少帅去哪里?”
秦芳年忍不住跟了两步,“我这曲子还没弹完呢,您不再听一听吗?”
萧纵没有和别人报告行踪的习惯,并不打算理会,可楼上却在此时响起了脚步声,他一顿,不自觉转身瞥了一眼,就见萧茵站在二楼看着他。
他啧了一声,语调拔高了些,却不知道是说给谁听的,“百乐门有的是曲子。”
秦芳年似是被噎住了,不甘心道:“我会的,别人可学不来!”
萧纵充耳不闻,抬脚出了门。
倒是萧茵嘁了一声,“死性不改。”
秦芳年听见了,连忙侧头看过来,“少帅经常去那种地方吗?”
“关你什么事?”
萧茵抱起胳膊,小脸上写满了排斥,“你别以为我年纪小,就不知道你在打什么主意,我告诉你,你歇了那个心思吧,别想进帅府的门。”
“小丫头,话别说得太满。”
秦芳年仰起头,不肯示弱,“只要我拿捏住了少帅,你能怎么样?”
“你,你不要脸!”
苏姚下楼的时候,就看见萧茵正气地跳脚。
“这是怎么了?不是要去百盛街吗?”
她开口问了一句,萧茵这才压下火气,朝秦芳年做了个鬼脸,抬脚跑了出去。
苏姚正要跟上,却被人拦住了去路。
她有些无奈,“秦小姐有话要说?”
“你刚才为什么和少帅吵架?”
虽然知道秦芳年大胆,但如此冒昧还是出乎苏姚意料,“这和你无关吧?”
“怎么无关?你犯的错我就不会再犯。”
秦芳年哼笑一声,抱着胳膊斜睨过来,“我会让少帅对我死心塌地。”
苏姚看得想笑,犯不犯错其实从来都无关紧要,人不对,就怎么都不对。
秦芳年还是太年轻,不明白这个道理。
她本想提点一句,却又想起了早餐时候的事,话都到了嘴边却又咽了下去。
兴许,不对的人,只是她自己。
“秦小姐还是亲自去问少帅吧。”
她抬脚就走,秦芳年要拦,对方却水蛇一般躲了过去,她愣住,随后才反应过来,虽然苏姚多年没有登台,可刀马旦的童子功还是有的。
“你给我等着,我迟早会把你赶出去的。”
她看着苏姚的背影,气得大喊。
苏姚头都没回,自顾自下了楼,到门口刚好听见发动机的声音,她抬眸,就瞧见萧纵的车一骑绝尘,轰隆隆开出了帅府大门。
“你怎么才出来?”
萧茵走过来,“要是早一点,咱们就能和大哥坐一辆车了。”
听她这么说,苏姚心里没有遗憾,反而松了口气,她刚好也不太想和萧纵坐一辆车。
副官萧翼开了车过来,仿佛没瞧见苏姚一般,给萧茵拉开了车门,“小姐要去哪里?”
“百盛街。”
萧茵兴冲冲开口,萧翼应了一声,钻进了驾驶室。
苏姚习惯了他的冷漠,自己拉开车门钻了进去,她前些年不知道天高地厚,因为争风吃醋惹了不少祸事,这些人都多多少少的因为她受过罚,自然不待见她。
车子很快上了路,百盛街是海城最繁华的地方,分为上百盛和下百盛,中间隔了一道铁栅栏,却仿佛两个世界,上百盛纸醉金迷,下百盛人间疾苦。
拐进上百盛的时候,苏姚侧头看了眼另一侧。
下百盛那熙熙攘攘的人群里,有人为了几片烂叶子争得面红耳赤,有人因为偷了个窝头被打得头破血流。
她曾经就在这样的泥潭里挣扎,她恐惧极了这种日子,为了让自己过得更好一些,她不择手段,费劲心思,什么自尊,什么骨气,全都踩在了脚底下。
她只要切实的好处。
“到了。”
萧翼停下车,给萧茵开了车门,小丫头欢呼一声进了旁边相熟的裁缝店,苏姚却没动。
她从手包里掏出一个药瓶,“劳烦萧副官帮我去买药。”
萧翼抬手接过来,眼底却闪过讥讽,“苏小姐,装得太久,别自己都当真了。”
苏姚没回嘴,药品管制很严格,不用帅府的人她根本买不到,以后离开海城估计会更难买到,所以她只能尽量多买,为此受一些讥讽也不算什么。
“有劳了。”
她道谢后,转身去追萧茵,却没注意到有道视线一直落在她身上。
明明周遭一片哄闹,可两人还是听见了,齐刷刷看了过去。
侍从很快接了起来,简单几句话后,抬脚走了过来,萧纵立刻收回目光,继续喝酒,倒是陈施宁十分积极,“陈园打过来的?”
侍从赔笑,“还得是陈少,正是陈园的电话,请您亲自接呢。”
“不是说了晚回去吗?怎么还打电话来催......”
陈施宁一边抱怨,一边屁颠屁颠去接了电话。
萧纵没言语,只垂眸盯着杯中酒,半晌一仰头,灌了进去。
等褚英尽兴回来的时候,他已经喝光了一整瓶红酒。
“少帅兴致不错啊。”
他重新开了瓶酒,和萧纵碰了一杯,又看了眼时间,“真是快活不知时日短,这都两点了,回吧。”
他拿了衣裳要走,却被萧纵摁住了手,“着什么急,正热闹呢。”
这下轮到褚英意外了,百乐门虽然热闹,但一般十二点就散场了,今天拖到这个时候,大概率是老板看萧纵没走,特意给了方便。
可看他的意思,竟然还没尽兴。
“就说你该多上来走走,别总呆在底下,现在得趣了吧?“
他调侃一句,萧纵并不言语,只是喝酒。
褚英在他身边坐下来,“行,恰好我也没尽兴,今天就舍命陪君子,咱们玩他个通宵。”
说话间,踹了脚已经抱着抱枕睡得昏天黑地的陈施宁。
“陈少,起来了。”
陈施宁被踹得一抖,顶着鸡窝头爬起来,眼睛有些睁不开,迷迷糊糊开口,“是不是要回去了?”
褚英在他手里塞了杯酒,“回什么回?少帅还没尽兴呢。”
陈施宁懵了一下,眨巴了好几下眼睛才扒拉着手表看了一眼,瞧见两点的时候,眼前发黑,“都这个点了,少帅,你还没玩够?”
萧纵不说话,只是喝酒,但意思很明显。
陈施宁还要说什么,褚英拍了拍他,“是兄弟,咱们就陪着。”
陈施宁哀嚎一声,一头栽倒在沙发上。
一连三天,萧纵都不见踪影。
原本这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,毕竟他军务繁忙的时候,时常夜不归宿,偶尔接了任务出去打仗,更是几个月都瞧不见人。
但这次不一样。
所有人都知道萧纵是被气走的,而能气走萧纵的人,除了苏姚再没有旁人。
所以府里的气氛十分古怪,连佣人看苏姚的目光都多了隐晦的深意。
苏姚察觉到了,但很冤枉。
明明她什么都没做。
是萧纵自己要去南风雅舍的,她没有阻拦;对方夜不归宿,她也没有扫兴的打扰;这几天她更是连面都没见到萧纵的。
就算对方真的是被气走的,也和她没有任何关系。
她真是平白背了一口大锅。
她叹了口气,帅府的气氛实在是有些不舒服,还不如出去躲一躲,恰好裁缝铺子来电话,说前几天定做的衣裳已经好了,她便趁机要出门。
然而司机刚把车子开过来,一道身影就将她挤开了,秦芳年冷着脸钻进车里,“我要去买些琴谱,反正苏老板你也没什么正经事,就等我回来吧,开车。”
后半句是说给司机听的。
司机尴尬地朝苏姚笑了笑,一脚油门开出了帅府。
苏姚一怔,抬手揉了下额角。
萧纵的态度还真是影响着整个帅府,她现在还没被撵出去呢,底下人就已经看人下菜碟了。
“还有司机吗?”
她随口问路过的佣人,佣人有些心虚,“小姐出门会朋友带了一个,后厨采买又带了一个......”
后面的话女佣没说完,但意思很明白了,帅府车很多,但司机只有三个,都用着呢。
“没事了,你去吧。”
她没有为难对方,她出门习惯坐车,但毕竟今时不同往日,做黄包车也可以的。
她拿了手包,出门前特意晃了晃,确定里头有药这才往外走。
可刚走到大门,一辆车就从身后开了过来。
明明大门很宽敞,那辆车却是贴着她的身体穿过去的,虽然速度不快,却仍旧吓了苏姚一跳,她想躲,腿却不听使唤,整个人被车身带得跌倒在地。
随着刺耳的摩擦声,车停了下来,萧翼那张脸从车窗里露了出来。
“苏小姐要去哪里?我送你吧。”
“你故意的。”
苏姚咬牙开口,萧翼也不否认,只看着她。
苏姚咬了咬牙,心口仿佛有火,却很快就被压了下去,她知道的,自己不能把萧翼如何。
“我不用你。”
她爬起来自己走,那辆车却如影随形,苏姚几次都险些被撞倒,被惊得心头发颤,脸色发白,她咬牙开口,“你到底想干什么?”
“请苏小姐上车。”
苏姚看了看已经躲远的黄包车,忍耐许久,还是将火气压了下去,拉开车门钻了进去。
“有话就说吧。”
她才不相信,萧翼会好心送她。
“我是想劝苏小姐一句,少帅日理万机,别为了你那点小心思,影响了他的正事。”
萧翼也没有遮掩,话说得直白干脆。
苏姚强压着怒火,“我做什么了?”
萧翼被问得有些沉默,他其实也不知道,但无关紧要——
“其实苏小姐你有没有做什么,是不是你的问题都不重要,”
他冷冷开口,“我们只是希望不要因为你影响少帅,所以,请你去给少帅道歉,把人请回来。”
“停车。”
苏姚沉下脸,她知道帅府瞧不起自己,所以很少会有情绪,免得自取其辱,但这次是真的被萧翼气到了。
可即便如此,对方也没有听话,仍旧一路将车开到了百乐门。
“苏小姐,请下车。”
萧纵在客厅等了等,没瞧见苏姚追出来,他脸色一黑,险些捏爆了手里的火机。
“少爷怎么出来了?”
管家端了茶过来,虽然是询问,可话里却带着幸灾乐祸,萧纵忍不住看他一眼,眉头拧得死紧,“你这把年纪了,和个丫头较什么劲?”
“我就是瞧不得这些下九流算计人的样子......”
眼见萧纵脸色不好,管家也没敢继续说下去,他这一安静,外头的叫喊声倒是清晰了起来——
“你们不讲道理,明明是你们抢了我的东西,凭什么还要废我的手,我就是想拿回我的东西......”
他抬眸看过去,就瞧见方才的那位钢琴教师正被押着跪在门外,大兵得了命令,正用黑洞洞的枪口对准她的手,打算给她一个毕生难忘的教训。
可即便危险当前,她却仍旧怒目圆瞪,不肯妥协,声嘶力竭地争执。
萧纵忽然有些恍惚,总觉得眼前的情形十分熟悉,仿佛在哪里见过,却又想不起来。
但他仍旧来了兴致,点了根烟走了出去。
“你说,我抢了你的东西?”
他垂眸看着狼狈的女孩,眼底都是兴味——
真是稀奇,他这回出门是为了剿匪,怎么自己倒成了土匪了?
“就是你,我亲眼看着你把我的东西装上车的。”
女孩仰起头,咬牙切齿地开口,眼底都是不甘心,“你还给我吧,我买也行,你开个价。”
“都是勾引人的把戏,少爷千万别信。”
老管家忍不住开口,萧纵却只当没听见,他抬了抬下颚,“你倒是说说,我抢了你什么?”
“一块大洋。”
萧纵失笑,“小丫头,你这是在耍我?”
似是听出了这话里的冷意,女孩连忙补充,“不是的,那块大洋和别的不一样,那是我娘留给我的,先前被藏在灶台里,黑漆漆的,刻着个秦字,一眼就能看出来的。”
萧纵仍旧觉得她是在糊弄人,却还是吩咐大兵去找了。
“要是没有你说的东西,我可就不只是要你一只手那么简单了。”
他凉沁沁开口,话里的冷意甚至比外头初春的夜风还要渗人。
女孩丝毫不怕,“那要是找到了呢?”
萧纵很少遇见敢这么和他叫板的人,多少有些稀奇,“那我就继续聘用你,工资再给你翻倍,如何?”
女孩眼睛一亮,看得萧纵想笑,这幅财迷样,和苏姚一模一样。
他用力吸了一口烟,随手捏灭了烟蒂,再次看了一眼楼梯,还是没有人影。
现在都不下来,苏姚有些嚣张了。
他有些不耐烦,好在大兵很快就跑了过来,手里真的拿着一块大洋,和女孩说的一模一样。
他接过来看了一眼,随手一抛,“你姓秦?”
女孩连忙接住,宝贝似的擦了擦才点头,“我叫秦芳年。”
萧纵盯着她看了两眼,神情莫测,却没多言,只吩咐大兵把人带了下去,管家忍不住开口:“少爷,您真的要留下她?这丫头眼珠子滴溜溜转,一看就不安分......”
“不是很有意思吗?”
萧纵眉梢轻挑,能瞧见一枚大洋被他装进车里,还能那么巧地被副官挑出来做钢琴教师,秦芳年......
他哼笑一声,再次上了楼。
管家摸不着头脑,可见他态度坚决,也不敢再说,只能不情不愿地下去给人安排房间,忽然他想到了什么,仰头看了楼梯一眼。
罢了,狗咬狗的戏应该很精彩。
身体控制不住地一颤,苏姚闷哼一声,她更紧地蜷缩起身体,手指一下下揉捏着小腿,却没能缓解分毫。
前些年她一直以为腿疼是伤还没养好,后来也闹着去医院检查过,只是并没有检查出什么来,她是中枪,不是踩中了炸弹,不会有残片的可能,所以子弹取出来了,就不该还有这些问题。
最后大夫的给出的说法是,神经性疼痛。
她不懂什么意思,但那之后萧纵就不怎么理会她的腿了,她当初还很委屈,追问过原因,但每回萧纵都很不耐烦,她只好将疑问压在心里。
直到有一回和管家吵架,她才从对方的嘲讽中明白,神经性疼痛并不罕见,但用在她身上,萧纵就理解成了两个字,装病。
她疼得有些受不了,索性咬住了被角,额头的冷汗一茬茬地冒出来,她整个人都仿佛是从水里捞出来的,可疼痛却越演越烈,以至于她神志都有些恍惚了起来。
不能再硬扛了......
她用力甩了下头,艰难挪动身体,拿出了床头柜的药,连水都顾不得喝,就倒出两片止疼药生吞了下去,可却没有丝毫用处,她咬了咬牙,又倒了两片出来。
那要人命的痛楚总算被逼退了些,却仍旧在折磨人,仿佛钝刀子磨肉一般,苏姚却不敢再吃了。
这三年,她清楚地感觉到止疼药的用处越来越小,可她不敢纵着自己一味地加大药量,现在的西药很贵,她怕自己离开帅府的时候,攒不够买药的钱。
她叹了口气,在钝痛的折磨下闭上了眼睛,却根本睡不着,直到天色大亮,那股痛楚忽然消失,她才松了口气,合眼睡了过去。
但很快,悠扬的钢琴声就响了起来。
她捂着头坐起来,只觉得脑仁涨得发疼,萧纵回来就是这点不好,大早上的就要听音乐,明明还不到起床的时辰。
可她也不敢再睡了,昨天把人惹恼了,今天得下去赔罪。
她洗了澡,特意换了套萧纵喜欢的白色旗袍,这才下了楼。
萧纵却并没有在客厅里,她一愣,到处找了一圈,却发现留声机也没开,可钢琴声还在响。
她忽然想到了什么,抬脚朝琴房走去。
萧纵年少时候留过洋,学过德文和钢琴,偶尔心情好了也会给她弹一曲。
男人弹琴的时候,和平常不太一样,没了那股要将人吞吃入腹的兽性,像个温文尔雅的绅士,苏姚从来没提过,她很喜欢那副样子的萧纵。
她加快脚步往琴房去,可门一推开,映入眼帘的却是两道身影。
“苏姚?!”
他一个箭步冲了进去,萧茵正打算下楼,见他上来下意识要拦,却根本来不及,眼睁睁看着他冲上了楼,一脚就将门板踹开了。
萧茵没见过他这么暴力,被吓得喊了一声,萧纵却没顾得上安抚她,大步冲进了进去,房间里却没有人。
但烧灼的味道还在,浓郁且刺鼻,他循着味道找到了阳台。
火势熊熊,正肆意吞噬着炭盆里的衣物。
苏姚就站在旁边看着,灼热的空气几乎将她的身形扭曲,整个人朦胧得仿佛一道虚影。
萧纵呼吸猛地一滞,脚步也在瞬间停下,恍然间生出一股风一来她就会被吹散的错觉。
“少帅?”
苏姚的声音响起来,话里满是诧异,显然没想到萧纵会忽然过来,还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。
萧纵却在这一瞬骤然一松,整个人仿佛从云端落了地一样,因为苏姚一开口,那股虚幻感就消散了,她又成了活生生的人。
可放松过后,一股怒火却汹涌而至,凶猛得让人几乎丧失理智。
他大步走了过去,一把钳住苏姚的手,将她拽进了房间,“你疯了吗?竟然在屋子里点火?你是活腻歪了吗?!”
他怒不可遏,声音一下比一下高,可肺仍旧鼓胀得想要炸开,他不知道苏姚哪里来的这么大的胆子,明明闻见烟味都能咳好几声,现在竟然敢在屋子里点火了。
她就不怕风助火势,万一......
他抖着手,骂了一句又一句,不知过了多久,汹涌的情绪才在强大的理智下逐渐回笼,也是这时候他才反应过来,除了开始那个称呼,苏姚竟一句话都没说过。
“知道错了?”
他哑着嗓子诘问,苏姚没有辩解,只轻轻点了下头。
见她这副态度,萧纵的火气总算彻底平息,也终于想起了那个炭盆,他看了一眼,随口问道:“都烧了些什么?”
话音未落,他已经瞧见了一抹红。
苏姚的声音适时响起,“衣裳。”
她走过去,将旁边还剩下的一件红裙子也放进了炭盆里,语气古井无波,“少帅不许穿,我就把红衣都找了出来,都是我穿过的,也不好再送人,还是烧了干净。”
她用火钳子勾了勾火苗,火舌肆虐,再次舔舐了布料。
萧纵却愣在了原地,这是他昨晚说过的话。
他怔怔看着苏姚烧衣裳的动作,刚平复下去的情绪再次起了波澜,却不再是愤怒或者烦躁,而是一股说不出道不明的憋闷,只是他惯常也不会太过剖析自己,很快便将这点异样压下,掩饰性地咳嗽了一声,“下次让佣人处理。”
苏姚头都没回,只应了一声好。
萧纵莫名的有些不自在,沉吟片刻才开口,“刚才怎么不解释?”
苏姚轻轻笑了一声,却没有回答。
萧纵不明白她的意思,却莫名地不想去问。
他又想起刚才餐桌上的事。
如果苏姚烧衣裳不是在闹脾气,那餐厅的事呢?她怎么想的?
指尖无意识地揉搓了几下,他抬脚走过去,垂眸看着面前的人。
似是察觉到了他的视线,苏姚仰起头,给了他一个娇软温和的笑。
以往萧纵是很喜欢她这幅样子的,可今天也不知道怎么了,这么看着竟觉得刺眼得很。
在苏姚面前,他向来是习惯了直白,不痛快自然也不遮掩,他弯腰就将人拽了起来,“刚才误会你了,想要什么补偿?”
说是误会,可他脑子里想的却是萧茵指责他偏心的那句话。
他无法否认,但这些事情他也不觉得有必要直说,他的身份在这里,就算偏颇了一些又如何呢?补偿就是,机会这不是给了吗?
他相信以苏姚的财迷,不会放过这次机会,就算狮子大开口,他也不介意。
给了补偿,事情就算是过去了。
苏姚指尖蜷了蜷,好一会儿才笑起来:“少帅给我买件新衣裳吧。”
她果然提了要求,可萧纵的眉头却拧了起来,“没了?”
苏姚抬起眸子,困惑地看着他,“本也不缺什么,衣裳就够了。”
萧纵沉默,方才那股憋闷越发汹涌,却说不清楚缘由。
他素来是个能影响周围的人,脸色一沉,连周围的空气都稀薄了起来。
一双藕白的胳膊忽然抱住了他的脖子,苏姚仰头,轻笑着开口:“小误会而已,少帅虽然亲自开口了,可我也不能得寸进尺,对吧?”
话说得这么识大体,可萧纵却只觉得有股无明火直往脑门顶。
“你在阴阳怪气些什么?”
他再也克制不住,且笃定是苏姚的问题,直接把人抵在了窗台上,低声质问,“这些年我亏待你了吗?你要什么我没给你?现在和我阴阳怪气了?那么久以前的事,你还指望我低声下气的和你道歉吗?”
他怒火翻涌,脸色阴沉得可怕,萧茵追上来,却愣是被他吓得没敢往跟前凑。
气氛一时冷凝得让人喘不上气来。
“少帅为什么生气?”
苏姚轻柔的声音响起,她看过来的眸子里是纯然的困惑。
“我没有别的意思。”
她音调不变,平和地安抚,“我只是想要新衣裳了,才随口一提,若是哪里说错,惹了少帅不高兴,我改就是。”
萧纵翻涌的怒火顿住,他更憋闷了,却不好再发作,只好强逼着自己和苏姚拉开了距离,理智也逐渐回笼,他回想着刚才的对话,苏姚真的有在阴阳怪气吗?
他不知道。
但他那么听着,心里就是不痛快,那股无名火几乎烧得人胸腔炸开。
所以只能是苏姚的问题。
“副官会带你去买的。”
他没再多想,丢下一句,抬脚出了门。
萧茵这才敢进来,勾着苏姚的手指,怯怯开口,“你们是因为早上的事在吵架吗?”
“早上怎么了?”
苏姚有些茫然,早上的事对她而言的确是个不小的羞辱,但她并不觉得萧纵会察觉到这一点,更不指望对方会为了这种事而做出什么反思,所以她真的很茫然。
“我不知道他为什么生气。”
她低语一声,话语中强压下的苦涩透过打开的门板飘出去,听得要下楼的人顿住了脚步。
夜里他睡得不太安稳,盯着身边的苏姚看了又看,却没看出什么来。
他憋了一肚子邪火,第二天一早就去后院打拳,等他和萧翼回来的时候,苏姚已经醒了,拿了温热的毛巾过来,踮起脚给他擦拭额角的汗珠,和往常没有什么区别。
昨天一定是自己忙糊涂了,竟然信了陈施宁的浑话。
他笑了自己一声,勾着苏姚的腰,狠狠亲了她一口,被人咬了下唇才肯松开。
苏姚忙不迭去了厨房,萧纵舔了舔嘴角的伤口,将萧翼喊了过来,“你这阵子别跟着我跑了,留在府里照看着,尤其是那个......”
他抬起下颚示意正叮叮咚咚响着钢琴声的琴房。
“盯紧了,我让茵茵跟着她学琴,是为了让她放松警惕,可不能真的让茵茵出事。”
话音落下,他抬脚就追去了厨房。
“是,您放心。”
萧翼朝着他的背影敬了个礼,随手将毛巾收起来,目光却瞥向了另一块。
其实苏姚也不是全无优点,至少不会拜高踩低。
府里不管是司机,护卫还是佣人,她都客客气气的,每次萧纵打拳,她准备毛巾时,也都有他的一块,只是他嫌弃对方矫情,做作,所以从来没用过。
这次也是一样。
他装作没看见,将两块毛巾都交给了佣人,转身出去布防。
他是陪着萧纵长大的,萧纵对他素来放心,并没有插手,自顾自靠在厨房门口看着里面忙碌的苏姚。
苏姚习惯了他的目光,不以为意,可佣人们却有些受不了,不多时就有人凑过来接了苏姚手里的活——
“苏小姐,这里我们忙就行了,您快出去歇着吧。”
苏姚无奈,只好出了厨房,却是刚迈出门就被萧纵压在了墙上。
“腰还疼吗?”
他离得近,呼吸可闻,苏姚被他呼吸间的热气灼得耳尖发红,不轻不重地推了他一把,“这么多人呢,你离远一点。”
萧纵混不吝地笑起来,“我要是真离你远了,你就该着急了。”
话里满满的笃定。
再没有人比他更清楚,苏姚对他多在乎。
苏姚笑笑,并未多言,只从他臂弯里钻出去,推着人去了餐厅。
趁着用早饭的功夫,副官金锦将今天的行程递了过来。
往常都是她口述的,这次却打印了出来,萧纵有些稀奇,但只看了一眼就明白了。
“南风雅舍?这老东西还是这副德行。”
他毫不遮掩地说了出来,目光却看向了苏姚。
他口中的老东西是海城商会会长何坚成,这老东西年过六十还爱女色,要的还得是读过书,有学识的淑女。
南风雅舍恰好就是这么一个地方,里头的女校书都是从小就读书识字的,有些甚至还精通洋文,客人是会员制,能进去的人大都是名声斐然,富甲一方。
所以寻常人是不知道的。
可苏姚知道。
所以,他刚才是故意说出来的,他的确有些恶趣味,喜欢看苏姚敢怒不敢言的样子,有意思得很。
“你最好一宿都别回来,我要把门锁得死死的。”
苏姚哼了一声,提着萧茵的书包就带着人走了。
今天周一,萧茵要去上课。
萧纵笑了一声,这才是苏姚该有的反应,总和昨天似的那么忍着,就没乐子了。
他起身要走,却见金锦没动。
“想什么呢?”
他收了方才在苏姚面前的流氓样子,淡淡开口,金锦回神,她是六个副官里唯一的女性,脾性也最直,“少帅为什么不告诉苏小姐,您在外头没有厮混过。”
萧纵算不上洁身自好,但除了苏姚也的确没有过旁人。
他性子太傲了,总觉得出去厮混,是给人占便宜。
“我为什么要和她解释?”
他瞥了一眼金锦,多少有些困惑,“她又不是唐黎。”
金锦张了张嘴,忽然有些不知道说什么好,明知道苏姚在意这些,还偏偏要拿这个取乐,她家少帅,真不是一般的恶劣。
可她的身份不好会说这些,索性岔开了话题,“时间差不多了,请您出发吧。”
萧纵也没再继续,抬脚就出了门,她落后一步跟上,女佣追上来塞给她一个纸包,里头是包子,“苏小姐让我送过来的。”
今天是临时接了和萧翼换班的通知,她的确还没来得及用饭,苏姚竟然这般细致,这都想到了。
金锦道了谢,趁着出门开车的档口,她一口一个,将几个包子囫囵咽了下去,这才钻进驾驶室去开车。
“几个包子就能收买你?”
萧纵显然看见了,透过后视镜看金锦。
金锦有些无奈,“属下也不是那么的没出息。”
车子呼啸着出了帅府,刚好瞧见了在门前目送萧茵离开的苏姚。
明明只是一闪而过,萧纵却仍旧看清了她轻扬的发丝和恬静的面庞。
指尖不自觉颤了颤,萧纵忍不住回了下头。
说也奇怪,明明对苏姚没有半分喜欢,可瞧见她就忍不住想靠近,想抚摸,想亲吻。
肉欲,真是很奇怪的东西。
今天最后的行程,就是南风雅舍的会面,萧纵知道何坚成那老东西约在这里,不只是图美色,还存着给他塞人的想法,所以对方一开口他就截住了话头。
何坚成很是不甘心,几次试图重新提起。
萧纵有些不耐烦,不自觉看了眼时间,八点半,竟然才这个点,他还以为很晚了。
罢了,早回去吧,免得苏姚的电话打过来,丢人。
“今天就到这里吧。”
他起身要走,何坚成连忙留人,萧纵不耐烦和他废话,看了金锦一眼,金锦立刻喊了女校书过来,他被团团围住,只能作罢。
两人回了车里,金锦笑了一声,“也不知道咱们这时候回去,门是不是锁了。”
萧纵难得在底下人面前露了笑脸,“她的话你也信?开快些,九点前进门,你还能瞧见她打电话,粘人得很。”
他抱怨一句,带着点嫌弃。
金锦没多言,只加快了速度,八点五十九分,车子开进了帅府,大门果然没有锁。
“我说什么了?”
萧纵哼笑一声,话里难掩得意。
他卡着九点的时间,大步进了客厅,果然瞧见电话被拿了起来。
“不是警告过你,不准......”
他话音一顿,因为拿着电话的人,是管家。
“怎么是你?苏姚呢?”
他有些不痛快,环顾四周去找苏姚的身影。
“她用了晚饭就上去了,您想找人,去房里吧。”
见他回来,管家放下电话,起身走了过来。
萧纵眉头一拧,看了眼座钟,九点。
“她打完电话了?”
管家被问得一愣,“什么电话?”
萧纵有些不耐烦,“还能是什么电话?五年来她哪里断过?”
管家噎了一下,脸色肉眼可见地古怪了起来,“少爷,您是不是糊涂了?她很早之前就不敢打扰您了。”
这一宿苏姚几乎没睡着,即便是疲累过度合上了眼睛,要不了多久,就会被萧纵拱醒。
他总是这样,床榻上十分恶劣,看不得苏姚舒服,要她时时刻刻都回应。
所以第二天起床的时候,她嗓子都是哑的。
她洗漱完下了楼,刚好听见萧茵和秦芳年在吵架——
“我就是不想让你教,你给我走!”
秦芳年不甘示弱,“我拿了少帅的工资,就一定要教会你。”
“我才是小姐,你还想强迫我呀?”
“小姐怎么了?进了琴房你就是我的学生,你得听我的!”
两人吵得不可开交,佣人看着都不敢言语。
苏姚叹了口气,正要上前劝架,一声咳嗽就响了起来,她仰头,就瞧见萧纵从三楼走了下来。
“萧茵,去学琴。”
他沉声开口,虽然没露怒容,可谁都听出了那话里的不可违逆。
萧茵气得红了眼睛,狠狠一跺脚,可还是进了琴房,秦芳年连忙跟了进去。
苏姚有些心疼,她知道自己不该插手这兄妹的事,可萧茵毕竟是自己看着长大的。
“少帅,不然......”
“想撵她走?”
萧纵大步下了楼,抬手揽上苏姚的腰身,身体紧跟着贴了上来,手肆无忌惮地在她身上抚摸。
佣人们已经回避了,在帅府做了这么多年的工,他们早就知道了萧纵有多肆无忌惮。
苏姚连忙抓住他的手,被他这几下摸得腿都有些发软,一时没顾得上开口,萧纵却垂眸看过来,眼神和暧昧的动作截然不同,带着赤裸裸的警告,“我警告过你的,别再拿茵茵做筏子,我不可能让茵茵跟你学那些上不了台面的东西。”
苏姚一怔,一时默然。
“我不是那个意思。”
意识到自己话说得过了,萧纵随口哄了一句,他不否认自己瞧不起苏姚,但并不会当面给人难堪,刚才只是想起了萧茵昨晚的话,再加上这几天苏姚一直不消停,才有些口不择言。
“有个东西给你。”
他想起了自己那个没来得及送出去的镯子,正要让人去拿,想着把这茬糊弄过去,他可不想花心思哄人。
手却忽然被推开,“我的意思是,再请一位钢琴老师,我没想撵秦小姐走,也知道戏子是下九流,我吃过这种亏,不会让小姐沾染这些,少帅放心。”
苏姚轻声开口解释,语气平和。
萧纵心头却莫名被刺了一下,吃过亏是什么意思?跟着自己委屈她了?
心里这么想,他却没表露分毫,苏姚这种人不该这般轻易就挑动他的情绪,但他也的确不高兴。
“那就按你说的办。”
他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,她不信苏姚真的不想撵秦芳年走,现在这话大概是看他不悦,临时改了口风,想着以退为进。
所以他的答应是故意的,他不痛快,苏姚也别想痛快。
“我待会就让人去另请老师,和秦芳年一起教导茵茵。”
话音落下,他紧紧盯着苏姚,等着她变脸,等着她气急败坏地撒娇耍赖。
然而苏姚那张脸上,却半分情绪都没有,她甚至还笑了笑:“那我替茵茵谢过少帅。”
她轻轻挣开萧纵的手,转身去了厨房。
萧纵有些惊讶,但很快就再次笑了出来,还挺能忍,他就看她能忍多久。
他进了餐厅用早饭,不多时萧茵和秦芳年也出来了。
这次管家没有作妖,老老实实地摆了椅子。
苏姚为了哄萧茵高兴,特意给她做了小蛋糕。
“谢谢苏姚。”
萧茵亲昵地蹭过来,“还是你对我最好。”
苏姚笑笑,“少帅对你更好,他已经答应了另外给你找一位钢琴老师。”
她本以为萧茵会高兴的,可对方竟然看了眼秦芳年,别别扭扭道,“其,其实,她教得还行。”
苏姚一愣,这才一堂课而已,秦芳年就改变了萧茵的态度?
大约是过于惊讶,她迟迟没有回过神来。
耳边传来萧纵的笑声,“你看起来很失望啊。”
苏姚侧头看过去,对上了男人似笑非笑的眼神,嘴唇张了张,却什么都没说。
萧纵说对了。
她能接受男人被秦芳年吸引,毕竟对方从来就没对她动过心,移情别恋是迟早的事,她再痛苦也已经接受了,但萧茵不一样,她的态度转变得太快了,让她有些猝不及防,心里竟真的生出了一点酸涩和嫉妒。
太可笑了。
“我和苏姚你还是最好的。”
萧茵连忙安抚,挖了块蛋糕递到了苏姚嘴边。
苏姚强颜欢笑,低头吃了。
萧纵敲敲萧茵的脑袋,“她在意的可不是这个。”
小丫头昨天还被挑唆得去撵秦芳年,今天就忘了。
苏姚介意的是她接受了秦芳年吗?
她介意的是秦芳年会因此留在帅府,勾搭她的男人。
他目光扫过苏姚,盯着她发白的脸色看了又看,这才噙着笑扫了眼秦芳年。
还真是有些本事,这么快就打动了萧茵,那来帅府的目的应该很快就会暴露了吧?
真好奇,是什么人有这种手段能把她不露痕迹地送进帅府,若是抓到那条大鱼,他一定好好招待......
他又扫了一眼苏姚,起身往外走:“我去趟营地,萧茵,好好学琴。”
“少帅放心,”
搭话的是秦芳年,她仰起头,满脸自信,“没有人不喜欢我的课。”
萧茵瘪瘪嘴,却没反驳。
萧纵的目光再次落在苏姚脸上,见这么久过去,她脸色没有和缓半分,嘴角一扯,忍不下去了吧?
他就知道。
所以他才决定立刻去营地,免得待会苏姚找他闹腾,他不介意人闹,但他并没有心思哄,所以先晾一晾,等他忙完了,再来搭理她。
他转身出了门,直奔指挥部。
“帅府的电话不用接进来,吵得人头疼。”
他进门就吩咐副官,他身边一共六个副官,今天跟在身边的正好是萧翼,一听这话就知道是在防苏姚。
“是。”
他干脆利落地应了一声,一边给底下人递眼色,一边将今天的行程逐一报备。
战事吃紧,四处混乱,萧纵这一天忙得昏天黑地,等告一段落的时候,天已经彻底黑了。
他看了眼时间,琢磨着苏姚应该也冷静了,这才去了联络室,“今天府里来了多少电话?”
接线员摇头,“帅府没有电话进来。”
“什么?”
不止萧纵,连萧翼都有些惊讶,他忍不住开口,“你是不是没注意?帅府怎么可能没有电话?”
接线员连忙将来电记录递了过来,“的确没有帅府的电话。”
萧纵接过来仔仔细细找了一遍,眉头微拧,不应该啊。
“苏小姐该不会又闹离家出走了吧?”
萧翼开口猜测,一句话说得萧纵脸色发沉。
要是苏姚再做一回这种荒唐事,他就不得不考虑,给她一个严厉的教训了。
“回去看看。”
两人转身往外走,电话却在这时候响了起来,接线员连忙开口喊住人,“少帅,是帅府的电话。”
“苏老板,对吧?”
秦芳年站在楼梯口,居高临下地看过来。
苏姚被她喊得有些恍惚,苏老板......
她好像已经很久很久都没听过这个称呼了。
她是五岁被卖进戏班子的。
戏班子苦,含着石子练吐字,常常磨得满嘴都是血;师父的鞭子也狠,一点小错都会被抽得遍体鳞伤,可再苦她也咬着牙撑过来了,寒来暑往,练功从未懈怠,就是为了这个称呼,那是红角儿才能有的尊称,是她做梦都想要的荣耀。
她盼着自己扬眉吐气,盼着自己能在那小小的戏台上光芒万丈,盼着自己能真的做一回梁红玉。
但这一切在三年前戛然而止。
她不自觉摸了下腿,指尖蜷了起来,神情却不见变化,“喊我苏姚吧,我已经很久没登台了。”
“那真是可惜。”
秦芳年面露惋惜,瞧着倒是真心实意,只是很快那情绪就退了下去,她看着苏姚摇头,“当年你唱的梁红玉刚露头角就退了,我还以为你在帅府过的是什么神仙日子,原来......”
她没再继续说下去,但意思已经十分明白了。
苏姚被戳中最大的痛楚,心头狠狠颤了一下,她死死捏着手里的首饰盒子,面上却没有丝毫异样:“你找我,就是为了嘲讽吗?”
“当然不,”秦芳年摇摇头,“你好歹也是我师姐,我也是关心你。”
苏姚一愣,惊讶地上下打量着她,“你也是余庆班的。”
秦芳年没有承认,却下了个腰给她看,那一看就是童子功,苏姚叹了口气,“劝你一句,图钱图权都好,千万别图人。”
她撑着栏杆,一步步往上走,却又被秦芳年拦住了,“师姐,我来还想和你打听一个人,你知道唐黎吗?”
苏姚指尖一颤,杂乱的记忆纷至沓来,她的脸色控制不住地白了下去,指甲死死抠进栏杆里,唐黎......
“奉劝你一句,别在少帅面前提她,你会后悔的。”
她不想多说,越过秦芳年就上了楼。
“师姐,我和你不一样。”
对方的声音却传了过来,虽然刻意压低了,却仍旧十分清晰,“我和你们都不一样,你们做不到的事情,我会做到的。”
苏姚回头看她,像是看见了几年前的自己,也曾这么骄傲,这么不可一世,以为自己是最不一样的那个。
可在萧纵眼里,她们根本没有区别。
“你好自为之吧。”
该说的她都说了,若是秦芳年非要找死,她也不会拦着,她抬脚上楼,秦芳年却又喊住了她,眼底都是忌惮,“师姐,你不会坏我的事吧?”
苏姚头都没回,“你放心,我和少帅,只是各取所需,不会争风吃醋。”
秦芳年终于满意,转身下了楼,可转过拐角,就看见了一道高大的身影,那极强的压迫力,唬得人呼吸都短了。
她缩了下脖子,多少有些心虚,“少帅什么时候来的?”
萧纵吸了口烟,目光上下打量着她:“没看出来,多才多艺啊。”
秦芳年觑他两眼,咬牙扬起了头:“既然你听见了,我也就不装了,我就是冲着少帅你来的,少帅可是答应过我,会让我继续做小姐的钢琴教师的,你不会因为我目的不纯,就食言撵我走吧?”
萧纵没开口,只抬眸淡淡看着她,好一会儿才笑开:“当然不会。”
他吐了口烟圈,白雾袅袅升起,他的神情逐渐被模糊,声音却格外清晰,“你可比你师姐有意思多了。”
秦芳年顺杆往上爬,“我还有更有意思的,少帅介意我再去你房间找找大洋吗?”
萧纵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,却没给出明确的回答,秦芳年到底是个姑娘,也没好意思追问,很快就红着脸跑走了。
萧纵仍旧站在原地,目光却慢慢上移,落在了苏姚门上。
他慢慢抽出插在裤子口袋里的手,指尖勾着一只通体翠绿,水头极好的镯子。
方才苏姚拿走的盒子里是一对耳环,和这个镯子是一套,原本他把镯子拿出来是想逗逗她的,毕竟苏姚昨天的确不太省心,但既然刚才已经认了错,他自然不会再计较,刚才追上来也是想把镯子给她。
但现在看来没这个必要了。
各取所需,不会争风吃醋?
合着早上挑唆茵茵的人不是她。
萧纵冷笑,看来苏姚这表里不一的毛病还没改。
他将镯子揣回口袋里,那就等苏姚更懂事一些的时候再给吧,毕竟这块料子,他可是费了不少心思才到手的,珍贵得很。
他转身下楼,管家迎上来,恭敬地低头,“少帅,刚才门卫来电话,说陈公子来拜访。”
陈公子全名叫陈施宁,是萧纵的发小,当年他接老爷子班的时候没少帮忙,做朋友没得说,但是为人......
他家里的姨太太怕是能凑够五六桌麻将了。
“请。”
不多时陈施宁就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,“少帅不够意思啊,昨天咱们包了百乐门给你庆功,电话打了七八回也没把您请过去,所以今天我亲自过来请了。”
萧纵笑了一声,“你那一屋子的人,还能抽出功夫来去百乐门?”
“家花野花能一样吗?”
陈施宁不以为意,滔滔不绝地说起百乐门新来的舞女,不多时茶水送上来,他抬手去接,话音却忽地顿住,他用胳膊肘顶了顶萧纵,“什么时候带回来的?”
萧纵抬头,这才瞧见送茶的人竟然是秦芳年。
苏姚下楼的时候,瞧见的就是三个人相谈甚欢的情形。
她微微一怔,恍然想起萧纵曾疾言厉色地训斥过她,严令她不许在这种场合出现。
她当时以为,所有人都是这种规矩。
脚步停在原地,半晌,她转身往回走。
“小嫂子。”
身后忽然传来陈施宁的呼唤,苏姚轻叹一声,这人的眼神太好了些。
她不好转身就走,只能下楼问候,“陈公子抬举了,不打扰你们,我去厨房看看。”
她找了个由头匆匆离开,陈施宁十分惊奇地看着她,又扭头看看秦芳年,按捺不住问萧纵,“你怎么调教的?人怎么变了这么多?”
萧纵有些心不在焉,目光跟着苏姚进了厨房才收回来,随口敷衍,“她不是一直这样吗?”
“你在开什么玩笑?”
陈施宁睁大了眼睛,不敢置信地开口,“你忘了她以前挠你的事了?”
萧纵一愣,发生过这种事吗?
萧纵愣了一下,一时竟没听明白这句话的意思,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——
“你是说,她很久都没给我打过电话了?”
不等管家回答,他自己先否认了,“胡说八道,我每次晚归,都能接到帅府的电话。”
管家有些尴尬,“那是老奴怕您沉迷那些不三不四的地方,这才继续打电话,想着喊您回来。”
“怎么可能?”
萧纵矢口否认,“换了人打电话,我怎么会......”
他话音忽地顿住,因为他想起来了,自己这么多年了,根本没接过帅府的电话。
好不容易接了一回,还是秦芳年打的。
心头莫名被刺了一下,这要是被苏姚知道......
他忽然反应过来,苏姚是知道的,他昨天一进苏姚的门就告诉她了,可她竟然没有追问过,一个字都没有。
就像他带秦芳年回来的时候,刨除他强行扣的罪名之外,她也什么都没做一样。
心脏忽然沉了一下,陈施宁的混账话也再次浮现在脑海里——
不在乎谁想管你......
身体不自觉僵住了,一股难以言喻的烦躁和不安毫无预兆地升腾起来。
火机啪嗒一声响,他点了根烟,一口气进去半根,那感觉却死活压不住。
“看来,白天的事让苏小姐生气了,少帅不用紧张,明天哄哄就好了。”
见他脸色不对,金锦开口安抚。
萧纵却怔住了,紧张?
他紧张苏姚?
那股复杂的感受还萦绕在心头,一股巨大的荒谬感却汹涌而来。
他古怪地看向金锦,这家伙在胡说些什么?
他是什么人?苏姚又是什么人?
他怎么会紧张她?
“你是在羞辱我吗?”
他瞥了一眼金锦,话里带着不满。
“什么?”
金锦被质问得很茫然,但很快她就反应了过来,萧纵太骄傲了,他是不能接受自己会被苏姚这样的人挑动情绪的。
别说苏姚了,就算是唐黎也不行,当初他明明对唐黎那般热衷,好东西流水似的送,费尽心思讨人欢心,可在意识到两人不可能后,他没有丝毫犹豫地,就找到了苏姚作为替代品。
对他而言,情爱从来都是可有可无的东西。
他可以逢场作戏,流连花丛,可绝对不会允许自己真的对这种人动情。
他嫌丢人。
只是,六年。
苏姚在他身边呆了六年,两千多个日夜,他心里竟然从头到尾,都是这种想法。
一股凉意涌上心头,金锦莫名地对苏姚生出些怜悯来,但她什么都没说,只是低下头:“是属下失言。”
萧纵没再理会,只仰头看了眼苏姚的房门,随即转身往外走。
“都这么晚了,您要去哪?”
管家连忙追问。
“热闹的地方多了去了,我哪里不能去?”
萧纵淡淡开口,脚下不停。
“可您从来不在那种地方过夜......”
管家开口劝阻,但萧纵充耳不闻,身影很快消失在门外。
金锦叹了口气,抬脚追了上去,真是倒霉,怎么今天偏偏是她值班。
刚关上的帅府大门再次哐郎朗打开,金锦一脚油门拐出了帅府大街,这才从后视镜里看了萧纵一眼。
都说人心是肉长的,可她家少帅,好像是个另类。
车子很快在百乐门停下。
地方虽然不是萧纵选的,但他也没有异议,抬脚就下了车,身影很快消失在璀璨的霓虹灯里。
金锦没打算进去陪着胡闹,索性钻进车里睡了一宿,等天色大亮才醒过来。
萧纵还没出来,她也没去催,找了个摊子吃早饭,等四个烧饼下肚,男人的身影才从百乐门浮夸的大门里走出来。
她连忙结账,快步迎了上来,“少帅用过早饭了吗?”
萧纵面无表情地应了一声,钻进车里闭目养神。
他不开口,金锦就自作主张回了帅府。
除了公务之外,这还是萧纵第一回在外头过夜,她心里有些惴惴,拿不准回去后苏姚会是什么反应。
要是......
“停车。”
萧纵的声音忽然响起来,金锦连忙踩了刹车,还以为是已经到了帅府自己却没注意,结果侧头一瞧,竟然是珠宝行。
不用男人开口,她已经明白了对方的意思。
萧纵虽然对苏姚的变化很不满,但并没有真的打算和对方一拍两散,昨天的夜不归宿也只是在警告。
他在告诉苏姚,他知道她在闹别扭,也知道她很不舒服,但他不在乎,他只是希望苏姚不要继续矫情,不然后果,绝对不会是她以为的那样。
但警告过后,甜枣还是会给。
这个男人,温热的皮囊下,包裹着的是一颗不会化的寒冰。
金锦叹着气下车,和往常一样,随便挑了两样首饰就回了驾驶室。
知道萧纵懒得看,她也没想着让对方过目,随手扔在副驾驶位上,就加快速度回了帅府。
车子刚停下,吵闹声就从房里传了出来,她下意识看了眼萧纵,大概这种情况在男人意料之中,他气定神闲地哼笑一声,推开车门下了地。
金锦连忙拿着东西跟上。
房内的声音逐渐清晰起来。
“少帅昨天真的一宿都没回来?”
女声高亢,有些刺耳,两人的脚步不自觉顿住了。
金锦刚想感慨一句苏姚的好嗓子,但话刚到嘴边就意识到了不对,这声音不是苏姚的。
她探头往里头看了一眼,这才认出来,是那个钢琴教师,她正站在客厅里和管家大呼小叫。
她有些纳闷,苏姚呢?怎么这么安静?
该不会又闹离家出走了吧?
她心头一跳,不自觉看了眼萧纵,男人神情莫测,瞧不出情绪,但她直觉对方并不高兴,一时也没敢开口。
等她再转回目光时,才瞧见苏姚正扶着栏杆下来。
秦芳年一个箭步窜到了苏姚跟前,“你怎么能睡到现在?你知不知道少帅昨天去了妓院,还一夜未归!”
金锦心下一松,“怪不得苏小姐没动静,原来是还不知道这件事。”
萧纵指尖轻点,敲了敲烟灰,刚要开口说些什么,苏姚的声音就飘了出来——
“少帅这种人,去那种地方不是很正常吗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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