男女主角分别是柳珺焰姜晚桐的其他类型小说《灵蛇当铺柳珺焰姜晚桐》,由网络作家“北派无尽夏”所著,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,本站纯净无弹窗,精彩内容欢迎阅读!小说详情介绍:熟悉的沉木香包裹着我,让我慌乱彷徨的心瞬间有了依托。鼻子莫名一酸,眼眶也跟着湿润了。随即转过身去,将脑袋埋进男人怀中,很矫情,但此刻我真的有点绷不住:“七爷,我是不是做错了?”“我好像……害死了一个无辜的人。”“小九,你没错。”柳珺焰手上微微用力,将我扣进他的怀里,“五福镇姓窦的,没有无辜之人。”我抬眼看向他,不解:“为什么?”柳珺焰说道:“这些事三言两语解释不清,以后你慢慢都会弄明白的,你只要记住按当铺规矩办事即可。”我点点头,傅婉这件事,我的确是按规矩办的。“小九,重开当铺的第一笔生意,你做得很好。”柳珺焰夸赞道,“甚至你比我想象中的更聪明,那根棺钉的供奉,为我省下了好几年的功德,我才有精力出来跟你短暂地见一面。”我顿时紧张了起...
《灵蛇当铺柳珺焰姜晚桐》精彩片段
熟悉的沉木香包裹着我,让我慌乱彷徨的心瞬间有了依托。
鼻子莫名一酸,眼眶也跟着湿润了。
随即转过身去,将脑袋埋进男人怀中,很矫情,但此刻我真的有点绷不住:“七爷,我是不是做错了?”
“我好像……害死了一个无辜的人。”
“小九,你没错。”柳珺焰手上微微用力,将我扣进他的怀里,“五福镇姓窦的,没有无辜之人。”
我抬眼看向他,不解:“为什么?”
柳珺焰说道:“这些事三言两语解释不清,以后你慢慢都会弄明白的,你只要记住按当铺规矩办事即可。”
我点点头,傅婉这件事,我的确是按规矩办的。
“小九,重开当铺的第一笔生意,你做得很好。”柳珺焰夸赞道,“甚至你比我想象中的更聪明,那根棺钉的供奉,为我省下了好几年的功德,我才有精力出来跟你短暂地见一面。”
我顿时紧张了起来:“你又要回黑棺里去了吗?”
柳珺焰嗯了一声,似有不舍,张嘴想宽慰我两句,我连忙说道:“我知道你为了帮我度过十八岁这一劫,消耗了太多功德,紧接着又去压制正堂里的那些脏东西,很辛苦,我会好好守着当铺,等着你。”
“小九,你好乖。”
柳珺焰低头吻了吻我的额头,我的脸顿时红了一片。
虽然我已经是他的人,但我心中,对他更多的是感恩。
如此亲密的话语、动作,多少还没完全适应。
但柳珺焰显然很自洽,修长的手指捏了捏我红得要滴血的耳垂,轻笑。
他越笑,我的脸就越红,羞得几乎要跺脚。
不过,这么一闹,完全驱散了之前我满心的阴霾,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。
留给我们独处的时间不多,我却有很多话想问他。
我伸手指了指后面的博古架,问道:“之前我盘点这些当品的时候,发现其中有一些已经过了当期了,可以拿去供奉给你吗?”
“可以,但并不是供奉给我。”柳珺焰解释道,“这些当品绝大多数都是阴物。”
我顿悟:“纯阴之物是供奉给那些脏东西的,你需要纯阳之物供奉,对吗?”
“纯阳之物稀有。”柳珺焰说道,“但你好好经营当铺,赚取功德,就是对我最好的供奉。”
说到功德,这十二年,我欠柳珺焰太多太多。
既然好好经营当铺,就能还功德给他,我甘之若饴。
只有他好,他足够强大,我才能活。
我环视当铺,心下决定,无论千难万阻,这当铺的担子,我接了!
随即我又想起廊下的那盏六角宫灯,把傅婉魂祭的事情又跟柳珺焰说了一遍:“按照规矩,傅婉魂祭,我就得帮她找到死因,渡化她的怨魂,可我真不知道从何查起。”
“傅婉的怨念由那封信而起,突破口理应在那封信中。”柳珺焰说道,“小九,别急,傅婉的事情可以慢慢查,但接下来有两件事情,你得抓紧去做。”
我好奇道:“什么?”
“第一件,”柳珺焰严肃道,“当铺的用品,诸如当票,要从一个叫鬼市的地方购买,鬼市只在每月十五向阳间打开大门,只有三个小时的时间。”
柳珺焰的话让我想到抽屉里的当票原本只有三份了,今夜傅婉用了一份,只剩下两份。
显然不够。
我问:“鬼市几点打开?大门在哪儿?钱币互通吗?”
“这便是我要交代你的第二件事。”
柳珺焰将一枚长条形令牌放到我手中。
那枚令牌是黑色的,正面刻着一个小纂体的‘焰’字,反面是一个龙头图腾,很是威严的样子。
“等你料理完手头的事情,带着这枚令牌,帮我去寻一个人。”
柳珺焰凝重道:“沿着西边这条江一直往上游走,在与海交接的地方,有一个很大的水产市场,我要你帮我在里面找一个鼻尖上长着一颗红痣的女孩,不要声张,询问的时候,只说你想买一条断角的红鲤鱼。”
我疑惑:“鲤鱼有角吗?”
“这不重要,小九。”柳珺焰说道,“这么多年过去了,我不确定是否还能找到她,她脾气有些差,但能力很强,若能找到,你可以像信任我一样信任她。”
我眼睛一亮:“这是你给找的帮手,对吗?”
柳珺焰笑着轻刮我的鼻头:“小九最聪明。”
我的脸又红了。
“好了,我该回去了。”柳珺焰揉了揉我的头发,“别怕,小九,一切从心,我相信你的能力。”
我用力点头。
虽然对未来一片迷茫,对自己也毫无信心,但我不想让柳珺焰分心。
阿婆说过,要抱紧七爷的大腿,自己也要努力成长起来。
既然接下了当铺,那我就没有退缩的理由。
柳珺焰回去了,天也亮了。
有人报了警,警方勘察了现场,处理了窦封的尸体。
我本以为会接到警方配合调查的传唤,却根本没有。
五福镇的这些事情,似乎除了我,大家都见怪不怪了。
但关于窦封的死,邻里间流言蜚语很多。
有人说,警方调取了五福镇街道上的监控,监控拍到窦封昨夜从窦家棺材铺冲出来时,手里握着一根棺钉。
他发了疯地在街道上跑,雨天路滑,摔了一跤,那根崭新的棺钉恰巧钉进了他的眉心,直接导致他当场死亡。
还有人说,窦家亏心事做多了,招惹了不干净的东西,遭了报应,今早就有邻居看到,窦家棺材铺里死了一大片灰老鼠,个个硕大如家猫一般,死状惨烈,特别诡异。
还有人说,窦家发生这种事情,是因为一封信。
他家祖上几代人都是莫名其妙地惨死,死前都会收到一封信,后来找了高人做了镇压,才太平了这些年。
没想到今年一场暴雨,那封信重见天日。
如今窦封死了,他的独子窦金锁怕是也活不长了……
我找人修门的时候,听了几嘴,心里想着,傅婉已经魂祭了六角宫灯,那封信上的怨念之气也跟着一并消失了,窦金锁未必会死。
可正想着,身后忽然有战战兢兢的声音响起:“小九……不,是……是小九掌柜,我……我要当东西。”
我回头一看,来人竟是窦金锁。
他身上裹着一件黑色长风衣,整张脸缩在风衣帽子里,脸上布满了黑色的抓痕,眼神躲躲闪闪,像做贼似的。
我皱了皱眉,问道:“你要当什么?”
窦金锁往柜台那边看了一眼,小声说道:“小九掌柜,咱们进去说话。”
我心里对他有些排斥,但想着顺着他这条线,或许能问出一点关于傅婉的事情,便将他让了进来。
我站进柜台里,又问了一遍:“你要当什么?”
窦金锁从怀里掏出一张对折的纸,恭恭敬敬地放在了柜台上。
我一眼便认出,那是傅婉的信!
窦金锁语气卑微到极致,讨好似的看着我,语带恳求:“我……我要当这封信,死当!一分钱。”
白色轿子!
看到白色轿子的那一刻,已经毋庸置疑,这事儿跟白家绝对脱不了关系。
并且就在这一瞬间,我脑海里闪过一个可怕的念头。
黎青缨是练家子,睡眠少的很,今晚在蔡家怎么会倒头就睡?
外面这么大动静,她也一点都没发觉?
事实证明,我们中招了!
可蔡斌是唐熏介绍的,难道唐熏要害我们?
但我之前只是问了唐棠,并没有联系上唐熏,或许是我弄错了?
蔡斌假借唐熏的名义,实则是跟白家勾结在了一起?
一时间,无数的可能在我脑海里翻滚,而这个时候,白色轿子已经朝着我冲了过来!
我转头就想往房间里跑,可是一回头,身后哪还有什么房间?
就这一转眼的功夫,白色轿子兜头罩了下来。
下一刻,我稳稳地坐在了轿子中。
我挣扎着想冲出去,可是却发现自己像是被一根无形的绳索捆绑住了一般,根本动弹不得。
白色轿子飘飘荡荡,不知道去往何方。
不知道过了多久,外面忽然传来一片哭声。
一边哭,一边唱,具体唱的什么我辨别不清,脑海里却莫名闪现过一个词——哭嫁!
传言以前的女子,婚姻大事,父母之命媒妁之言,在结婚前,甚至连对方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。
出嫁那天,上了花轿,总要哭一哭的,这便是哭嫁。
哭离家之不舍。
哭前途之迷茫。
更有甚者,有些女孩从出嫁的那一刻起,注定便已经是一个死人了!
因为她们知道,她们所嫁的那个人,即使暂时没死,也活不了多久了。
这一场婚嫁,是为冲喜。
轿子晃晃悠悠,哭声嘤嘤切切,我的脑袋越来越胀,迷迷糊糊中,似乎又坠入了一幕幻镜之中。
杂草丛生的乡道上,一顶花轿不急不缓地朝前行进着。
锣鼓唢呐声不停,夹杂着女人嘤嘤的哭泣声。
乡道西侧的小坡上,趴着三个约莫十五六岁的少女,一个个瞪大了眼睛盯着那顶花轿由远及近,满面愁容,窃窃私语。
“阿容真的要给那个能当她太爷爷的老头做续弦了。”
“那老头来阿容家相人的时候,我偷偷去看过,一口黄牙都快掉光了,身上的老人味隔着老远就能闻到。”
“听说老头克妻,已经续了十几个填房了,个个都活不过一个月。”
“你们说,阿容能活得过一个月吗?”
三个女孩沉默了一阵儿。
右边那个忽然开口:“阿红,我听说你爹娘也在给你物色婆家了,是不是?”
阿红的眼眶顿时红了:“嗯,我哥到了娶亲的年纪,爹娘与方家商定好,两家换亲。”
其他两个女孩脸色霎时间惨白:“换亲?要把你换给方家那个痨病鬼?”
阿红掩面哭泣。
中间叫阿梅的女孩失神道:“难道……我们真的都逃不过这样的命运了吗?阿容是,阿红是,前两年的阿霞、阿娟,还有更早以前……我们……我们为何要投生在这山洼洼里,难道真的永远也逃不脱这样的厄运了吗?”
唢呐锣鼓声渐行渐远,小坡上的三个女孩抱头痛哭。
哭累了,阿红忽然说道:“我听后山小庙里的白婆婆说,嫁人了,行了周公之事,我们的身子就脏了,余生几十载都要为之不停地赎罪,要想改命,换下辈子一个好前程,就得赶在破身之前……上路。”
阿梅不解:“不是说自杀之人地府不收,不入轮回吗?”
阿红抹了一把眼泪说道:“白婆婆说她可以帮我们超度。”
……
微风吹起白色轿子右侧的轿帘,我猛然从幻镜中惊醒过来,下意识地朝着右边看去。
黑夜之中,白色轿子经过之处,右侧刚好有一个小坡。
小坡上正趴着三个穿着大红嫁衣,脖子上挂着黑麻绳,满眼血泪的女孩,正死死地盯着我……
我顿时汗毛倒竖,闭了闭眼,再往右侧小坡看去,哪里还有什么女孩的身影?!
可刚才的幻镜又是怎么回事?
小坡上的那三个女孩,长相分明跟画中站在宫殿门口,将我牵进宫殿中的那三个女孩一模一样。
难道是她们在向我求救?
阿红口中后山小庙里的白婆婆,又是谁?
会和白家有关吗?
后来呢?
阿红、阿梅,还有另一个小姐妹,她们三个是出嫁了?还是……
思忖间,白色轿子停了。
轿帘被自动掀开,我抬眼往外看去,四周杂草丛生,目之所及,一片荒芜。
可就在这一片荒芜之中,一座小庙赫然立于轿前。
小庙大门敞开着,里面灯火通明,正对着庙门里面的正堂上,供奉着那尊高高在上的女神像。
女神像的手中捧着原本应该还挂在蔡家小客厅里的那幅画。
阴风吹过,画面展开。
阳光变成了圆圆的血月,宫殿变成了小庙。
小庙里张灯结彩,影影绰绰。
就在我的注视之下,一个个穿着大红嫁衣,脖子上挂着黑麻绳的少女从画卷中走出来。
走出小庙,走到白色轿子前,强行将我拉下轿子,簇拥着我朝着小庙里走去。
我动不了,两条腿像是灌了铅似的,挪动不了半步。
可我心里清楚,今夜我一旦被拉进这座小庙之中,下场怕是跟画中的那些少女一样。
灵魂永远被困在画中,穿着红嫁衣,被一根黑麻绳吊死在横梁之上。
生生世世,永堕地狱!
想到这里,我用力咬破舌尖,在被拉入小庙门槛的瞬间,一口舌尖血冲着小庙里喷了进去。
阿婆说过,如果被邪祟所困,甚至堕入梦魇,舌尖血可以帮我们暂时脱困。
舌尖血对于这些脏东西来说,可是至阳之物。
随着我一口舌尖血喷进去,小庙里顿时响起一片惨叫声。
可那惨叫声维持时间太短,画卷里走出来的少女越来越多,周围黑气缭绕,阴风阵阵。
舌尖血第一口效果是最好的,一口之后便泄了气,想要再续足力量,需要时间。
就在我一筹莫展,一只脚已经被硬抬着跨进小庙门槛中的时候,一声弓弩扣动的轻响划破夜色,短箭咻地一声擦着我的耳朵飞过,精准地刺中展开的画卷。
腾地一声,短箭炸开一朵火花,符火瞬间燃起,符咒犹如一张网朝着女神像包裹而去……
三个女孩牵着我,一步跨进了宫殿之中。
刹那间,偌大的宫殿里热闹了起来,一片欢声笑语。
整个宫殿里,到处都是年轻漂亮的女孩子。
她们穿着各异,大多是晚清、民国时期的装扮,有些还裹着小脚,有些剪了短短的学生头……这些女孩子年纪普遍不大,青春洋溢。
宫殿就是她们的主场,她们笑着跳着,仿佛置身于伊甸园中一般,清纯而又美好。
奇怪的是,宫殿的角落里静静地坐着一些身着现代服饰的女子,她们的年纪看起来参差不齐,小到几岁,大到四五十岁,但无一例外的就是,这些女子的眼神空洞迷茫,像是丢了魂儿一般。
让我最为惊愕的是,宫殿的高堂之上,供奉着一尊女性神像,她面目祥和,一手握玉瓶,一手拈着一根柳条,淡淡的金光萦绕周身,俨然观音姿态!
我看向她的时候,她也似垂目看向我。
她的眼神带着某种魔力,深深地吸引着我,让我不自觉地想要朝着她靠近过去,跪拜,请求她赐予些什么。
就在这时候,一道若有似无的声音由远处传来,像是隔着千山万水在不停地呼唤着我的名字:“小九,醒醒,快醒醒!”
“出来!小九快出来!”
随着那道声音响起,整个宫殿都动荡了起来。
我的太阳穴突突直跳,刚才对高堂之上的神像近乎痴迷的崇拜,瞬间烟消云散。
周遭的景象也随着不停地变幻。
那些或唱着,或笑着,或在角落里呆呆坐着的女子们,全都原地站了起来。
紧接着,她们身上的衣服开始变化,变成了清一色的大红嫁衣。
她们每个人的脖子上都套着一根黑麻绳圈。
黑麻绳圈的尾部高高抛起,穿过横梁,不停下拉……她们一个个……一排排,就那样将自己吊死在了宫殿之中!
宫殿里黑气缭绕,怨念丛生,仿若地狱。
而高堂上的那尊女神像神态也变了,不再慈眉善目,手中的玉瓶和柳枝也不见了,变成了一根龙头拐杖。
她轻轻一挥拐杖,吊在梁上的那些女子瞬间兴奋了起来,一个个瞪着眼睛,伸着舌头,又黑又长的利爪朝着我抓来。
“换我!”
“换我!”
“妹妹,来我这儿!”
“都别跟我抢,她是我的!”
……
伴随着叫喊声,宫殿里阴风狂啸,黑气缭绕。
黑麻绳吊着那些女子在半空中你撞我,我踢你,一个个恨不得弄死对方,将我拿下。
“小九,醒醒!快出来!”
黎青缨的声音再次传了进来,似乎有一双手在抓着我,不停地摇晃我的身体。
我的视线穿过重重黑气,再次朝着女神像看去,总觉得似乎在哪里见过她。
到底在哪里呢?
就在这时候,一只惨白的手骨用力抓在了我的肩膀上,刺骨的寒直往我身体里钻。
我猛地一个激灵,几乎是同时,我已经掐诀念咒,将凤梧召唤了出来。
凤梧握在手中的那一刻,抓住我的手松开了。
梁上吊着的那些女人也安静了。
我将弓对向高堂之上的女神像,将弓拉满。
还没等我松开手里紧绷的弓弦,女神像拐杖又是一挥。
呼~
我被从画中推了出来,踉跄着朝后倒去,黎青缨一把拉住了我:“小九,你终于醒过来了!没事吧?”
我收了弓,张嘴刚想说没事,就感觉到身后有一道阴森森的目光正注视着我。
我下意识地回头看去,正对上了蔡太太那双怨毒的眼睛。
她不知道是什么时候醒来的,也不知道站在那儿看了多久。
四目相对的那一刻,她抬脚就朝我冲了过来,一把抢过我手中的黑麻绳,伸手又来剥我身上的大红嫁衣。
她动作粗鲁,浑身蛮力,蔡斌拽都拽不住,最后还是黎青缨一手刀砍在她的后脖颈上,她才晕了过去。
蔡斌一边跟我道歉,一边喊人来帮忙搬蔡太太。
他们忙活的时候,黎青缨拉着我的手,问道:“小九,你脸色好差,刚才你在那画里看到了什么?”
我没有立刻回答黎青缨的问题,而是闭上眼睛,又将画中的场景全都过了一遍,再睁眼,我低声说道:“青缨姐,这幅画我可能收不了,能力不够。”
画中的女鬼太多了,怨气横生。
还有就是高位上的那尊女神像,拐杖出现的那一刻,我就想起来了。
那根龙头拐杖,跟白老太手里的那一根一模一样!
并且那尊女神像的五官,和白老太也有几分相似。
只是她更年轻,浑身笼罩在一层金光之中,颇有仙姿。
这幅画难道也跟白家有关?
黎青缨试探着问道:“那蔡家的事情你还管不管?”
唐熏介绍给我的生意,我当然想管。
不仅想管,还得处理得漂漂亮亮,这样才不会辜负了唐熏的一片好意。
可我此刻心里又很清楚,我管不了。
最终,我还是摇了摇头:“凡事量力而行吧。”
黎青缨便明白了,她让我别自责,自己去找蔡斌说明情况。
蔡斌显然有些失望,但他是个体面人,看了一眼外面早已经黑下来的天,说道:“天色不早了,二位舟车劳顿,想必累了,我家里情况又这样,今夜实在腾不开手,二位先在我这儿休息一晚,明天一早我再让人送二位回五福镇。”
我们来的时候,开的是蔡斌的车,这半山腰上,蔡斌没空送我们,我们连车都打不到。
索性便答应了。
蔡斌准备了一桌丰盛的饭菜,吃过晚饭,又将我们安排在二楼客房里,等洗漱好上床,已经是半夜了。
我和黎青缨一起上床,不多时,身边就传来了均匀的呼吸声。
黎青缨竟睡着了。
我却怎么也睡不着,脑海里反复重现着画中的场景。
高台上那尊女神像的脸,不断地与白老太的脸重合,让我有些心惊肉跳。
就在这时候,走廊里隐隐约约地传来了唱歌的声音:“红嫁衣,黑麻绳,十五夜,排排挂,莫哭,莫哭……”
那歌声分明就是蔡太太的。
声音从主卧那边传来,不断地靠近,再靠近……越过客房门口,似乎朝着楼梯口走去了。
我本已打定主意不管画的事情,可是这深更半夜的,蔡太太唱着歌要下楼,她要去哪里?
蔡家竟没有一个人发现吗?
眼看着那歌声越来越远,我实在忍不住了,蹑手蹑脚地走到门边,打开一条门缝,小心翼翼地朝着外面看去。
这一看,我如坠冰窖!
只见蔡太太已经下了楼,她穿着那身红嫁衣,手里拿着黑麻绳。
那条黑麻绳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搓成了,一端结了圈,一端握在蔡太太的手中,她手一扬,黑麻绳穿过楼下巨大的富丽堂皇的水晶吊灯,稳稳挂住。
蔡太太光着脚,踩着凳子,将自己的脖子挂在了黑绳圈上。
她……她竟要上吊!
到了这种时候,我哪里还能坐视不理?
就算不管画的事情,我也得冲出去救人。
至少……至少得把蔡斌喊起来救他老婆吧?
可等我一把拉开门,站在走廊里的那一刻,周遭的情景忽然变了。
蔡家别墅变成了画中的宫殿,宫殿门口,一顶白色轿子静静地立在那儿……
金无涯嘴里说着‘钦佩’,看我的眼神里面却带着怜悯。
都是这条道上走着的人,他算是我的大前辈了,怎能不知道其中的凶险。
又怎会看不出我只是个祭品罢了。
我们萍水相逢,他愿意跟我说这些,我心里是感激的。
我苦笑了一下,说道:“金老板说笑了,如果不是有万不得已的苦衷,谁又想深陷泥潭而不自拔呢?”
金无涯抿了一口茶,似乎在考量着什么,好一会儿才说道:“其实这样的大阵,必定有阵眼,小九掌柜若找到了阵眼,未必没有出路。”
阵眼?
金无涯这么一说,我立刻就想到了当铺前院里,大槐树下的那口八卦井。
如果非得让我说一说当铺的阵眼在哪儿,必定就是这口井了。
毕竟那井口上有那么明显的封印。
我若有所思,金无涯笑了一声,打哈哈道:“我只是随口一说,小九掌柜不必放在心上,毕竟我也只是半吊子罢了,可别害了小九掌柜。”
我耸耸肩,不以为意:“金老板若是半吊子,那我只能算得上刚入门罢了,就算我找到了阵眼,也没有能力破掉它,不是吗?”
“这话不假。”金无涯说道,“当铺关乎整个五福镇的安危,一旦被破,五福镇必定迎来灭顶之灾,兹事体大,谈何容易。”
这个话题说到这儿便到头了,我和金无涯各自低头品茶,默了默,我才出声转移话题:“金老板,鬼市那日我给你看的那两样东西都还在,你那边若有意向,我们今日便可成交。”
“这两天我其实一直在犹豫。”金无涯长吁一口气,似是下了莫大的决心一般,“我本可以用各种各样的纯阳或纯阴之物跟你交易,但金鳞这事儿压在我心头二十多年了,或许,在小九掌柜这儿我能找到一点突破口。”
我心中百转千回,金无涯话里有话啊。
我试探着问道:“你手里果真有金鳞的消息?”
“二十多年前,我师父就是死在这事儿上。”金无涯缓缓道来,“小九掌柜应该也知道,我是一名诡匠,与我师父相依为命很多年。
我师父当初在这条道上声名远播,找他办事的人也不计其数,大概在六十多年前吧,他曾被请去一座寺庙,帮忙将一片金鳞镶嵌在了寺庙的一口座钟里,二十多年前,寺庙住持亲自找到我师父,说那片金鳞有些许脱落,请我师父再去镶嵌一次。
可就是那一次,师父回来之后大病一场,匆匆将家业交给我就……就去了。”
怎么会这样?
金无涯握着茶杯的手因为太过用力,指节都泛了白:“这是我心里的一个结,我总觉得,师父在那寺庙里一定遇到了什么事儿,否则以他那筋骨,不至于死得那么突然,可这些年我也无数次去那寺庙转过,却找不到任何可疑之处。”
他顿了顿,抬眼看向我,眼神里一片痛色:“小九掌柜在找金鳞,而我也想从那片金鳞上找出一点有关师父去世原因的蛛丝马迹,这笔交易,我觉得可做。”
当然可做!
我当即表态:“好,我们约个时间,我陪你再跑一趟那座寺庙,当然,石榴雕刻和‘节烈’牌额我一并给你。”
金无涯推辞:“小九掌柜客气了,这场交易我们各有所求,我便不好再要你的东西了。”
我笑道:“我与金掌柜一见如故,以后少不了有事儿叨扰你,这两样东西金掌柜一定要收下。”
生意人嘛,就讲究个你来我往。
我甚至还动过要挖金无涯进当铺的念头,又岂能抠抠搜搜?
金无涯想了想,说道:“那好,那两样东西我就收下了,等改造之后卖出去,所得我们五五分。”
我点头应下。
之后,金无涯将寺庙的具体信息跟我说了一遍,我回当铺拿了那两样东西给他,约定两天后再碰面。
之所以定在两天后,是因为我想等一等黎青缨。
今天已经是她离开的第二天了,不出意外的话,最迟明天晚上她就能回来。
上次她伤得那么重,我有些不放心,得亲眼看见她平安归来,我才能安心去做别的事情。
送走金无涯后,我回到当铺,就开始在手机上搜关于那家寺庙的信息。
这一搜,还真搜到了不少信息。
那家寺庙坐落在江城与徽城的交界处,叫做济雨寺。
济雨寺原本只是一个小寺庙,让它声名鹊起的是在六十多年前,那一片发生了一场大干旱,据说三年滴雨未下,地里颗粒无收。
济雨寺当时的住持开坛做法,为民求雨,数月没有效果。
住持见不得人间疾苦,竟以肉身坐坛祭天,感动上苍,这才迎来了一场大雨,解救了苍生。
从此之后,济雨寺的香火便旺盛了起来,直至今日。
一切都似乎很正常,也很感人。
至少眼下我看不出问题来。
看来还是要等去了济雨寺才行。
第二天晚上,黎青缨果然回来了。
她看起来很疲惫,身上也有不少伤,但比起上一次来好多了。
我准备了饭菜,让她吃饱了再洗漱去休息。
第二天早饭时,我跟黎青缨说了要去济雨寺的事情。
她立刻表示要跟我一起去。
我摇头:“没事,我跟金掌柜一起过去,只是去看看,顶多傍晚就回来了,你在家好好休息,等我回来有话跟你说。”
黎青缨却不肯:“我没事,已经缓过来了,我开车送你。”
我拗不过她,只得答应。
我们和金无涯在五福镇边界处集合,晌午时分已经到了济雨寺。
这天刚好是周末,上山来济雨寺上香的人挺多的。
让我感到意外的是,年轻人占比很大。
金无涯来过很多次,对济雨寺相当熟悉,他带着我们直接穿过前殿往后,进了殿后的大院里。
大院的正中央,立着一口很大的座钟,上面扎满了或红色、或金色的丝带,那些丝带上挂满了木牌牌。
每一个木牌牌上都写着一个心愿。
座钟的周围供奉着许多香火,显然,它已经被当成许愿钟了。
我也朝着座钟拜了拜,之后仔细打量起座钟来,只觉得它高大、厚重,周身的确隐隐地笼罩着一丝功德之气。
并没有发现任何异样。
我冲金无涯摇摇头,他眼神里闪过一丝失望,但可能这一趟他也并没有抱太大希望,所以很快便调整好情绪,说道:“既然这样,我们就下山去吧。”
我刚想应声,旁边忽然传来一阵嘈杂声,好像是两个女孩正在为一根签争执。
两个女孩一人穿红裙,一人穿烟灰色运动装。
旁边一个小和尚冲红裙女孩揖了揖,说道:“济雨寺一日三签,先来后到,女施主若诚心求签,还请明儿赶早。”
说着,小和尚就想将红裙女孩手中的签筒拿过来,交给烟灰运动装女孩。
可红裙女孩很是嚣张:“我明天还得上班呢,我拿到的签筒,就得我先求。”
烟灰女孩也不示弱,伸手去抢。
就这样一来一回,争夺之下,一根签竟从签筒里飞了出来,直直冲向了我……
男人剑眉斜飞入鬓,双眸狭长深邃,那对琥珀色的眸子竟是竖瞳,此时微微眯起,犹如寒夜里的深潭,深不见底。
高挺笔直的鼻梁下,薄唇轻抿,唇角似带着嘲讽的笑,修长有力的手指间正捏着那张之前被压在黑棺下的当票,有一搭没一搭地晃着。
他在生气吗?
气我刚才选了青色轿子,差点跟着狐君离开?
也对。
他以自身功德护佑我十二载,我今夜若跟狐君头也不回地离开,岂不真的成了忘恩负义的白眼狼?
“七爷……”
我努力撑起身体,仓惶地朝前走了两步,想要解释些什么。
可两只脚早已经麻木得不像我自己的了,一个踉跄,身体不受控制地朝着地上栽下去。
只是预期的疼痛没有传来,我的腰肢上倏然多了一只宽大的手掌,稳稳地将我捞起。
一颗沁凉欣甜的珠子随即塞入我口中,顿时浸入四肢百骸,驱散了那股一直包裹着我身体的阴寒之气,让我瞬间犹如重新活过来了一般。
可还没等我缓过这口气,身体里那股炙热没了阴寒之气的压制,野火一般地肆虐开来,灼烧着我的身体。
我浑身的血液霎时间像是沸腾起来了一般,一股股血腥气直往嗓子口涌上去。
就在这时候,那张泛着古黄的当票被塞入我的手中,男人冷冽的声音响起:“五福镇的恩恩怨怨与你无关,你已成年,当票归还于你,趁着一切还来得及,逃命去吧。”
说完,他转身朝着黑棺走去。
我一手捂着血气不断翻涌的心口,一手拿着当票,整个人都是懵的。
他……他将当票还给我是什么意思?
还我自由?
可我这样的人,从出生起就被大凶命格裹挟着,害人又害己,我……真的可以拥有自由的人生吗?
一时间,我心中五味杂陈,不知该喜还是悲。
我是渴望自由,渴望像我的那些同学一样,过上普通而正常的生活的。
我刚满十八周岁,还有大好的人生等着我。
可……唔……
猩红的鲜血冷不丁地一口喷出,染红了手中的当票。
我低着头,盯着手中的当票,可是眼睛好烫好痛,满眼血红,什么都看不清。
后肩胛骨位置像是被一把刀子不停地剜着、剐着,痛得我整个人都跟着颤抖起来,不受控制地跌坐下去,半伏在地上不停地吐血。
那一刻,我清晰地能感觉到自己的生命在不停地流逝着。
一只脚已经跨入黑棺的男人猛地回头,在看到我后背上隐隐透出的血光之时,眼眸骤缩。
他大步朝我走来,一把扯开我大红嫁衣的领口,露出我背后大片雪白的肌肤。
我不知道他看到了什么,只是能感觉到他冰凉的指尖在我的后背上游走,像是在描摹着什么。
他的指尖跟声音一样颤抖:“小火狸,真的是你。”
“当年……你到底遭遇了什么?是谁把你害成这样的?!”
我不解地看向他,唇角鲜血还在不断地往外流。
他就那样盯着我,眼神复杂至极,欣喜、心疼、审视、纠结……
我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,但我却明白,离开当铺,离开他,我十之八九活不成。
他……从来都是我能抓住的唯一一根救命稻草。
我将那张当票重新塞回他的手中:“七爷,我不走,我……我是你的人,你不能不管我。”
男人眸色瞬间变得幽深起来,他一手揽着我的腰将我撑起,一手拭去我唇角的鲜血,一双竖瞳死死地盯着我问道:“你是谁?”
“小九。”我下意识地回道,又想起当票上的落款,答道,“姜晚桐。”
男人又问:“那我又是谁?”
我答:“七爷。”
男人并不满意:“七爷是谁?”
我愣了一下,壮着胆子回道:“柳……柳珺焰。”
话音落,男人已经低下头,轻咬住了我的唇。
轻轻一咬便松开。
但按在我腰上的大手却没有松,他低下头,额头抵着我的,呼吸纠缠间,他的眸色渐深:“小九,这次是你先招惹我的,我给过你机会,是你不要。”
“今夜,本就是我们的洞房花烛夜。”
话音落,他躬身一把将我打横抱起,抬脚朝着东屋走去。
东屋门锁应声而落,这个我从未进过的房间一尘不染,像是时常有人打扫一般。
东屋分为内外两间,中间以雕花隔扇分开,匆匆一瞥,我只看到了一水儿的红木家具,古色古香。
恍惚间,我已经被抱进里间,放在了宽大的拔步床上,顿时紧张得脚趾头都蜷缩了起来,下意识地翻身面朝里面。
柳珺焰一挥手,房门被关上,长明灯微弱的灯光被挡在了门外,房间里瞬时漆黑一片。
我清楚地感觉到他靠了上来,一层一层地剥去我身上繁重的大红嫁衣,微凉的唇瓣印下来,一寸寸地吻过我猎猎作痛的后背。
黑暗中,看不见,感官反而更灵敏。
我整个人都在颤抖,两只手紧紧地抓着身下的被褥,还是忍不住呜咽出声。
“怕我?”
宽厚的胸膛往后撤了撤,男人松开我,似乎在考量着什么?
我微微一愣,意识到柳珺焰可能要反悔留下我,脑子一热,我已经翻身坐起,主动将整个身子窝进他的怀中。
一声轻笑,男人显然满意我的反应。
鬓边白发被撩起,密集的吻再次落了下来:“别怕,小九,有我在,你死不了。”
那一夜沉沉浮浮,我仿佛置身梦境,只感觉一股股霸道的气流随着柳珺焰的亲近埋入我的血脉之中,抚平了我身体里像是要爆裂一般的炙热、疼痛。
后半夜,柳珺焰不知疲倦。
一直到鸡鸣时分,外面下起了雨。
雨点儿很大,啪嗒啪嗒地拍打在后窗上,柳珺焰亲吻我早已经汗湿的鬓发的动作顿了顿。
那会儿,我已经累得连眼皮子都懒得抬一下了,就听到男人黯哑着声音在我耳边说了些什么。
“下暴雨了,小九。”
“嗯……”
我迷迷糊糊地应了一声,只觉得房间里的温度似乎下降了好多,下意识地往他怀里拱了拱。
“三十年一次的献祭被打破,该来的总归要来,小九,我得走了。”
我一惊,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,就感觉他一指点向我的眉心,紧接着我便睡了过去。
但没睡多久,我就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叫我。
“小九,小九醒醒……”
我猛地睁开眼睛,就看到一个周身包裹着一圈金光的虚影伏在我的床头,眼神殷切地看着我。
竟是阿婆!
如果我没看错的话,这种三脚青铜小鼎一般用于寺庙的佛前供香,内部散发出来的檀香味也很纯正,不出意外的话,是妥妥的纯阳之物。
供奉的年代越久,香火越旺盛,效用越高。
我很喜欢这只小鼎,便问道:“先生贵姓啊?”
“免贵姓方,单名一个圆字。”男人答道。
原来他叫方圆。
征得方圆的同意,我捧起青铜小鼎,凑近仔细看了看。
先不论这青铜小鼎的效用,就从它的年代来说,依我看来,至少得是清朝之前。
这的的确确是个好东西。
至于收不收,我能否收得起,还有待考量。
我谨慎地询问道:“这么好的东西,方先生怎么舍得拿来典当?”
“缺钱。”方圆诚恳道,“我有先天不足之症,常年泡在药罐子里,九岁那年差点吐血而亡,我父亲花高价从寺庙里帮我请来这尊青铜小鼎,说是能帮我续命百岁,若不是近一年来我流年不顺,处处亏钱,我也舍不得把它拿出来典当。”
一口气说太多话,他又剧烈咳嗽了起来,手伸进口袋里,拿出一个喷药瓶,往嘴里用力喷了几下。
一股浓郁的药味在当铺里弥漫开来,有点冲,我跟着打了两个喷嚏。
方圆喷过药之后,咳嗽终于好转,歉意道:“小九掌柜不好意思啊,药味有点冲。”
“没事。”我笑了笑,说道,“这只青铜小鼎算是不错的古董了,您若找到门路卖出去,可能卖得更多。”
“可我并不是想卖了它。”方圆苦笑,“它对于我来说,是续命之物,也是一种精神寄托,若不是陷入困境,我断不会把它拿出来的。”
我了然:“所以您是想活当?”
方圆立刻点头:“对,活当,当期三个月,当金十万,小九掌柜,您看可以吗?”
我心中盘算了一下。
十万块钱,我有。
阿婆留给我的银行卡里还有二十来万。
三个月后,方圆来赎当,不仅要还我十万块钱,还要给我百分之十五的当金利息。
如果三个月后,方圆没来赎当,超过最终期限五天后,这只青铜小鼎便归当铺所有。
之后无论是供奉给柳珺焰,还是拿出去卖了,都不会亏。
这是一笔稳赚不赔的买卖。
而这也是我收到的第一个活当之物。
可我也有我的顾虑,那就是我不能完全确定这只青铜小鼎的真假,以及增值价值如何。
在阿婆的教导下,我也耳濡目染,看这些老物件的眼光很毒,可我毕竟不是专业人员,道行尚且。
本来我大学选的专业就是文物与博物馆学,如果不出意外的话,我是会本硕博一直往下念的,会在这个专业深耕下去。
也正因为对这个专业的喜爱,我每到一个地方,总是会去当地的博物馆逛一逛。
可惜天不遂人愿,我连大学都没能上几天。
一个健全的当铺经营,掌柜的眼光毒辣、见多识广非常重要,我不行,我就得求贤若渴。
但当铺如今正值风口浪尖之上,一般人招进来怕是也待不了几天。
甚至还会给人家造成生命危险。
况且眼下当铺的主要营生是靠阴当,普通人连对方看都看不见,又怎样去经营呢?
总不能天天涂牛眼泪吧?
想到这里,我有些悻悻然。
不过我还是礼貌地问道:“方先生,我需要再仔细鉴赏一下这只青铜小鼎,可以让我拍几张照片吗?您留个电话号码,确定收的话,我再与您联系。”
却没想到方圆很慷慨:“不用那么麻烦,我可以将青铜小鼎留在当铺几天,等有了结果我再过来就行,我相信小九掌柜的人品。”
那当然求之不得。
我和方圆互相留了联系方式,方圆离开了。
我又拿着青铜小鼎仔细把玩了一会儿,小鼎里面还残存着不少香灰,我拈了一点在指尖碾碎,凑近闻了闻,很浓郁,是上好的紫檀供香。
我又对着青铜小鼎各方位拍了几张照片,发给朋友帮着把把关,黎青缨刚好过来喊我吃晚饭。
她看到这只青铜小鼎,也是稀罕得很,拿起来看了又看,感叹道:“这可是佛前供香的小鼎,很有些年代了,是个好物件。”
我不知道黎青缨的具体年龄,但至少是百岁以上的,所以她见过的好东西不比我少。
就连她都说是老物件,那大概是不会错了。
晚饭后,我又在院子里拉了一会儿弓,浑身都是汗,回自己房间冲澡。
不知道怎么的,今天热水一冲下来,我就感觉皮肤火辣辣的疼,可明明水温又不高啊。
等我抬手准备去调水温的时候,就发现我的手臂上,布满了小指甲盖大小的红斑。
水一冲,红斑就朝着周围伸出蛛网一般的血丝,很快便连成了一片。
其中有一些在我的注视之下,竟逐渐皲裂开来,往外沁着血珠。
一开始血珠还是鲜红的,很快变紫、变黑……
我吓得惊叫一声,不多时门被敲响,黎青缨的声音传来:“小九,你没事吧?”
我赶紧擦干身体,用浴巾包裹着走出去。
黎青缨立刻伸手想来扶我,被我躲过:“青缨姐,你先别碰我,我……我有些不对劲,可能中毒了。”
“中毒?”黎青缨不解,“咱们今天一天都在店里,哪来的毒?”
她皱着眉头若有所思,估计是在复盘今天给我做的饭菜了。
我摇头:“不,这毒跟饭菜应该没什么关系。”
我拉开浴巾让她看我的皮肤情况,黎青缨顿时面色铁青:“这是什么毒?竟这般厉害!”
这会儿我已经冷静下来了,换了身干净衣服,坐在椅子上,回想今天发生的一切。
想来想去,唯一的变数就是方圆。
难道是那只青铜小鼎有问题?
“青缨姐,你看看你身上有没有异常?”
黎青缨立刻解开上衣看了看,没什么问题。
我还是不放心,让她去冲水看看,她说她刚才也洗了个澡,身体没有任何异常。
这就奇怪了。
那只青铜小鼎青缨姐也摸过,但她没事,难道不是青铜小鼎的问题?
可除了这个,我想不到别的了。
不对!
我猛然想到方圆的那个喷药瓶!
他喷药的时候,药味非常冲,呛得我咳嗽。
很多东西,单独放置是没有问题的,但如果混合起来用,可能就会产生致命的变化。
比如食物相冲!
我将这一点说给黎青缨听,她听完之后,立刻抓住了重点:“也就是说,是方圆要害你,很可能他喷的药,和青铜小鼎里的香灰混合起来,导致你中毒。”
真的是方圆吗?
我们仅有一面之缘,没有产生过任何冲突,他为何要害我?
方圆有病,急需要用钱,十万块或许能解他燃眉之急,但却治标不治本。
看他的脸色,已有病入膏肓之色,他真正需要的……不是钱。
而是救命的药!
眼前这个女人竟裹过小脚!
如果我没记错的话,裹小脚这种糟粕,早已经在1912年被废除了。
也就是说,这个女人的生辰要追溯到民国之前。
所以,将她凌迟的人,必定不是镇长和他儿子了。
女人忽然掉转身,拿着刀子就往外走。
她就像是受到了某种召唤,能出来的时间有限。
昨夜黎青缨也说,她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吸回镇长家的。
眼看着她又要走,交易还没完成,我也什么都没问出来,心里有些着急。
黎青缨也拦不住她。
慌乱之中,我忽然想到了什么,张嘴便问道:“那个,你认识赵子寻吗?”
赵子寻也是民国时期的人。
可还没等女人回答,她身形猛地一晃,下一刻就消失在了当铺门口。
黎青缨回头看我:“她被吸回去了。”
我俩大眼瞪小眼,莫名的有些怅然若失。
这一夜又风平浪静地过去了。
第二天,我接了一笔生意。
不是当铺的生意,而是白事铺子的纸扎生意。
镇子北边有个村子有老人过世,在我这儿定了几个纸扎品,我一早就打包好,用电动三轮车送过去。
这样的事情,阿婆在世的时候经常做,都是老主顾了。
黎青缨不放心我,非得跟着一起去。
电动三轮车本来就小,纸人纸马,还有一个纸别墅,塞得满满当当,我和黎青缨两人挤在前面,出了镇子往村里去,颠簸的很,差点连人带车一起歪进稻田里去。
好在有惊无险。
到了主家,人家帮忙把纸扎品卸下来,站在门口结款的时候,我就感觉一道视线在灼灼地盯着我。
一转头,我朝着视线射过来的方向看去,就看到一个身穿道袍,头戴道帽,留着一撮小胡子,手里还拿着拂尘的老道正若有所思的看着我。
那样子……活脱脱就是一神棍打扮。
我收回视线,重新上车,还没发动车子,老道已经三两步走过来,拦在了车前。
黎青缨顿时戒备。
老道捋着小胡子盯着我眉心看了又看,然后说道:“姑娘,我观你印堂发黑,这几天是不是被脏东西缠上了?”
黎青缨直翻白眼:“我看你才像脏东西,闪开!”
老道却不恼,看了看黎青缨,说道:“断角难跃龙门,可惜了。”
我和黎青缨两人顿时僵住了。
当初我去找黎青缨的时候,柳珺焰就是让我问一句‘有没有断角的红鲤鱼卖’?
找到黎青缨之后,我并没有多想,只知道她是柳珺焰让我可以绝对信任的人。
如今想来,黎青缨的真身,莫不就是断角的红鲤鱼吧?
这老道什么来头,一眼竟能看出这么多来?
黎青缨张了张嘴,终究什么也没说出来,但气势上明显弱了。
老道转而再次看向我:“小道法号慧泉,是清泉山上清泉道观的观主,你我在此相遇,算是有缘,以后若有需要,小友可来清泉道观找我。”
说着,他竟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名片递过来。
真是与时俱进啊!
出于礼貌,我伸手去接。
可就在我捏住名片一角的瞬间,慧泉一把抓住了我的手,用力一翻,我的掌心便被撑开,展露人前。
我被吓了一跳,惊呼一声。
黎青缨伸手就想揍老道,老道一闪身躲开,却还没松开我的手,连连啧嘴:“怪,真怪!”
我给了黎青缨一个安心的眼神,转而问道:“哪里怪了?”
慧泉皱着眉头说道:“刚才我远观姑娘面相,只见你眉心之间萦绕着一股黑气,似被什么不干净的东西缠上了,但在那一层黑气之下,却又有一红一金两道光若隐若现,这是纯阳之体的表现,且姑娘命中应有贵人相伴。”
说到这里,慧泉顿了顿,似是还不死心,手指沿着我右手的掌文划来划去,好一会儿才说道:“不应该啊,我不会看错的,姑娘理应是纯阳之体,为何这手相看起来,又是纯阴之体的表现?”
纯阴之体?
是了。
镇长不是说嘛,五福镇三十年就要献祭一个纯阴之体来压制诅咒。
我就是因为这个才被盯上的。
可老道为何又说我是纯阳之体?
一个人可以同时拥有纯阳与纯阴两种命格吗?
正在我胡思乱想的时候,老道终于松开了我的手,但他还是不死心,说道:“姑娘,如果你不介意的话,可不可以将生辰八字说与我,我帮你掐算一下……”
“不可以。”
我没等老道说完,毫不犹豫地拒绝。
开玩笑,他如果是普通人的话,我可能还不会有多大戒备之心。
但他一眼就看穿了黎青缨,这样的人,显然是有些道行的。
他若有心想害我,一道生辰八字便能把我折腾得半死不活。
我虽好奇自己的命格,但好奇害死猫。
我发动三轮车,黎青缨一跃而上,三轮车载着我俩绝尘而去。
回去的路上,我开车明显就有点不专心了,脑子里一直在想着老道的话,转而问道:“青樱姐,那老道说我被脏东西缠上了,他说的会不会是前两夜那个女人?”
黎青缨一边帮我扶车把手,一边说道:“可能是吧。”
“现在想想,那个女人出现的契机,的确有些微妙。”我细细推测,“她忽然出现在当铺门口,进出却不受自己控制,说明她是受到镇长家的某种限制的。
镇长家供奉着黄仙,所以压制她的,很可能跟黄仙有关。
而我那天去了镇长家,差点被钉死在阁楼上的红棺里……”
“对,红棺!”
我激动地一拍手,早已经忘了自己在开车了。
黎青缨双手扶着三轮车的车把,揶揄道:“我的小姑奶奶,你可长点心吧!”
我心虚地挠了挠头,将车把手完全交给黎青缨之后,才继续说道:“青樱姐,我想起来了,那天在镇长家,黄家宝差点将棺钉钉进我的眉心,我躲开了,但眉心还是被划破,流了血,在红棺里。”
黎青缨瞬间明了:“你的意思是,是你的眉心血为那个女人的禁制打开了一道缺口,才让她有机会缠上你的?”
我直点头:“对,更大胆一点猜想,那个女人跟那口红棺之间,应该也有某种联系。”
那口红棺太红的,像是浸着血。
当时我躺在棺材里面,就觉得有哪儿不对劲。
可当时的情况太危急,我的十二分精气神都在镇长他们身上,一时间忽略了红棺本身。
现在细细想来,就发现那口红棺内部不是硬邦邦的木材,反而像是……像是铺着一层皮……
我的本命法器——凤梧!
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,我竟然会拥有本命法器!
而且它还有一个这么好听的名字。
我看看凤梧,又看看柳珺焰,高兴得不知道该怎么办了:“柳珺焰,它真的属于我吗?会不会弄错?”
柳珺焰摇头:“不会的,小九,本命法器认主,不是你的,你调动不了它。”
他说着,走到我身后,从后面拥住我。
他的左手握住我的左手,手掌朝着凤梧伸出,我几乎是本能地说了一句:“凤梧,来!”
那把弓竟真的咻地一声稳稳地握在了我的手中。
柳珺焰右手握住我的右手,引领我左手握弓,右手拉弦。
弓满,弦绷。
随着我松手,一声空响响彻整个山林,惊起一大片鸟兽。
只是等声音落下之后,这把弓归于沉寂,周身没有半点火气了。
我知道,这是柳珺焰给我的真气用完了。
心中五味杂陈,既欣喜于我得到了一把本命法器,又遗憾于我没有能力真正掌控它。
但我还是不死心:“柳珺焰,既然我有本命法器,那就说明我曾经是可以修炼的,对吗?”
“是的。”柳珺焰说道,“不仅可以修炼,修为还不低,鼎盛时期,凤梧也一并化形了。”
我立时瞪大了眼睛:“凤梧也能化形?男的女的?”
“女孩。”柳珺焰说道,“但我不知道你曾经遭遇过什么,如今你的身体……缺少了一点东西,不过有了凤梧,你与它好好磨合,再加上当铺运营,积德行善,功德加持,迟早还能重回巅峰。”
我问:“我的身体缺少了什么?”
我念书这么多年,成功考入大学,体检过,并没发现身体有何不妥。
柳珺焰想了想,语重心长道:“小九,当下时机不到,就算我能描述出来,你未必能接受得了,那是你的过往,过去了,就暂且先放下,咱们先活好当下,好吗?”
“好。”
我毫不犹豫地应下,因为我知道,柳珺焰永远不会害我。
接下来的时间,柳珺焰一直陪着我练习拉弓。
没有了他的真气的加持,我发现就连握这把弓都很吃力,更别说将弦拉到满弓状态了。
柳珺焰说我的臂力、腕力都不行,重心不稳,这需要长时间的练习才行。
他不停地纠正我的姿势,倒不至于严厉,但认真起来,让我觉得他若当老师,必定是个严师。
跟柳珺焰在一起的时间总是过得那样快。
日头西斜,他便带着我出村,准备回程。
经过麒麟庙的时候,我无意中朝庙里面看了一眼。
这一眼,让我如坠冰窖。
麒麟庙中,麒麟神像前面,一团浓郁的黑气凝聚在一起,形成了一个高大的人形。
在他的背后,甚至还凝成了一双硕大的翅羽!
只是眨眼功夫,那团黑气已经消失不见。
我闭了闭眼,再去看时,一切已经回归正常。
我甚至有些怀疑,刚才是不是我眼花了。
不管怎样,麒麟庙给我的感觉很不好,一直等走出很远,我都有一种如芒在背的感觉。
我和柳珺焰往村口走的时候,我奶就远远地跟着、望着。
当然不是舍不得我离开,而是怕我这个讨债鬼留下来,再伤了她的小孙女、小孙儿。
有时候想想也挺心酸的,明明我的出生也曾被期盼过。
要怪,就怪命吧。
晚上九点多我们才回到当铺,黎青缨就坐在当铺门槛上眼巴巴等着,看到车子开回来,立刻迎了上来。
她的眼神先在柳珺焰身上上上下下地扫视了一遍,确定柳珺焰暂时无碍,这才看向我,问我饿没饿,晚饭热在锅里。
柳珺焰陪我吃了晚饭,随后便说要回黑棺里去了。
我以为他说的一整天,是24小时,哪曾想,只有12小时。
柳珺焰在前面走,我默默地跟在后面。
一直把他送到了正屋门口。
柳珺焰忽然转身,一把将我捞进怀里,在我头顶吻了吻,轻声说道:“小九,大胆地往前走,相信自己,不要怕,记得,我永远会为你兜底。”
眼眶顿时不争气地湿了一片。
我一把抱住他的劲腰,呜咽出声。
柳珺焰就那样让我抱着,抱了好一会儿,他才握着我的肩膀跟我拉开距离,勾手拭去我眼角的湿意,说道:“相信我,很快的,我们都要加油。”
我用力点头:“嗯,我会努力的。”
我会拼命练习拉弓,会努力经营好当铺,积攒功德。
我相信终有一天,我可以以足够匹配柳珺焰的身份站在他的身边!
柳珺焰回黑棺里去了。
一夜无话。
第二天一早,黎青缨起床甩鞭的时候,我也起来了。
她看着站在前院里的我,很是意外:“小九,你怎么也起这么早?”
我已经在捏诀了:“我也起来练功啊。”
该死的,连续捏了三遍诀,我还没把弓给召唤出来,顿时有些急了。
黎青缨就站在一旁,奇怪地看着我。
我缓了缓,连做了三个深呼吸,将状态调整到最好,第四遍捏诀。
伴随着‘凤梧,出’念出,那把弓终于出现在了我手中。
黎青缨当场石化。
好一会儿她才缓过神来,几步走过来,盯着我手里的弓看来看去,明显很稀罕:“小九,这就是昨天七爷带你出去找来的法器?”
“嗯,是我的本命法器。”我无比骄傲地介绍,“她叫凤梧。”
黎青缨羡慕不已,喃喃道:“怪不得七爷要冒那么大的险带你出去,原来是为了帮你拿回本命法器。”
转而又盯着我,再次强调:“小九,七爷待你不薄,此生你绝不可背叛他,否则,我真的会亲手杀了你!”
我举手发誓:“绝不会!”
我和黎青缨各自占据前院一角,她甩鞭,我拉弓。
过了一会儿,黎青缨实在忍不住了,跑过来纠正我的动作:“你腕力不足,浑身没力气,想一步登天是不可能的,先练好基本功为要。”
那天,黎青缨让我贴着院墙扎了半个时辰的马步。
好不容易坚持完,我感觉两条腿都不是自己的了。
回到房间,我趴在床上休息了一会,猛然想起那天从戏台带回来的盒子,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,把盒子拿了出来。
掀开盒子,拉开那截水袖,我将那本破册子又拿了出来,盘腿坐在床上从头到尾仔细地看。
册子被毁得太严重了,拼拼凑凑大半天,我才弄清楚了一些关键事件。
写这本镇志的是一个叫做董骈的男人,他在民国初年,就是负责编撰五福镇镇志的重要人员。
后来接连打仗,他丢了差事,却依然保持着记录五福镇重要事件的习惯。
1916年冬,五福镇起了战事,陈平起兵平定,称帅。
……
1920年春,陈平率兵出征。
1920年七月,外面传信回来,陈平战败。
1920年七月中旬,陈平反败为胜,不日回程。
1920年七月半,我在巷子里遇到了赵子寻,他的眉心钉着一根棺钉……
这是镇志的最后一页,上面布满了血迹,下半部分损毁,那天夜里光线太暗,我只看到了这里。
如今迎着阳光再看,才发现紫黑色的血迹盖住了一行字:赵子寻的手里握着一把滴血的凌迟刀……
慕强是人的天性。
在我看来,唐傲已经足够强大了,但从唐棠的描述来看,唐熏的能力更是不可估量。
正聊着,外面有人在叫唐棠。
唐棠应了一声,对我说道:“小师妹,我得回学校去了,一会儿你关注一下银行卡动态,那几件古董已经兑出去了,注意账户查收。”
说完,她就急匆匆地挂了电话。
我则起床洗了把脸,醒醒神。
再拿起手机的时候,就看到银行提示信息,接连有四笔钱入账,分别是5万、12万8、15万,还有一笔30万的巨款!
一下子进账这么多钱,可把我给激动坏了,当即就拉着黎青缨出去消费。
黎青缨的生活很简单,除了必要的生活用品,她几乎不花什么钱,但我还是强行给她买了几套衣服和护肤品。
本来还想给她点生活费的,毕竟从她搬进当铺之后,家里的生活支出都是她在出。
可是黎青缨死活都不要:“小九,你看我像缺钱的人吗?”
我为难道:“但也不能总花你的钱吧?这算什么事啊。”
“小九你多虑了。”黎青缨说道,“我一直跟在七爷身后做事,当铺积攒下来的功德,七爷也会分我一点的,说起来,我只赚不赔。”
原来是这样。
对于修炼者来说,功德可比钱财珍贵多了。
我点点头,跟她商量道:“青缨姐,咱们先说好,现在当铺里只有我们俩的开销,我就不跟你争了,等以后咱们当铺里招的人手越来越多,就得正规起来,到时候从我这儿拨款,专款专用。”
黎青缨立刻问道:“小九打算往当铺招人?”
“目前还没有这个意向,但以后肯定会的。”我笃定道,“我们与白、黄、窦三家都已经过过招了,想全身而退是不可能的,想要扎扎实实地扛起当铺的这面大旗,仅凭咱们俩的力量,显然远远不够。”
如果柳珺焰不被限制在当铺之中,倒不用如此被动。
黎青缨也赞同我的观点:“好,如果真有那天,我一定会按规矩办事,把咱们当铺里里外外管理得井井有条。”
我们一拍即合,在外面吃了晚饭才回去。
第二天一早,黎青缨开当铺门的时候,我就已经醒了。
她似乎看到了什么极其反感的人,很生气的呵斥了几声。
我本来想起床看看去的,然后就听到白京墨的声音传来:“我是来向小九道歉的……”
好吧,的确是很让人反感的家伙!
我又躺了回去。
他这是来道什么歉呢?
是白家出尔反尔,骗我去江边献祭?
还是掳了唐棠,拿她换我去献祭?
这白京墨纯纯的做了婊子还想立牌坊啊!
他真的把年少之时在我这儿积攒的丁点好感全都败光了。
以后桥归桥路归路,我不把他当头号敌人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。
当铺是我的地盘,黎青缨很快便把白京墨给轰走了。
接下来几天,我和黎青缨着实过了几天安生日子。
我将卖古董收到的钱规整了一下,拿出百分之十给唐棠发过去,感谢她牵线搭桥。
结果唐棠根本不要,说她是中间商,已经赚过差价了,不多占我的便宜。
推来推去,最后我只能收回。
我去银行单独开了一个账户,以后当铺的流水全都从这个账户上走。
再过一段时间,就到九月十五了,我仔细列了一个清单,准备到时候再跑一趟鬼市。
唐家帮了我这么大一个忙,我必定要登门致谢的,但唐家大家大业,一时间我也不知道该送点什么好。
思来想去,还是决定去鬼市淘点好东西回来,也算是投其所好。
哪曾想,我还没去鬼市,唐熏却又送了我一份大礼。
事情是这样的,那天我正站在柜台后面画符,柳珺焰交给我的那张引雷符得时常多练练,一台低调的黑色宝马停在了当铺门口,从里面走出来一个穿着黑西装的中年男人。
男人有点地中海,脸色也不大好,他下车之后,先是往后退了两步,看了看当铺门头上的匾额,又拿出手机来比对了一下地址,这才确定没找错地方。
然后他抬脚走进了当铺,礼貌道:“请问,是小九掌柜吗?”
我放下毛笔,将刚练的几张符纸收起来,看向男人,说道:“我是,请问先生有事吗?”
男人立刻笑着伸出双手,跟我握了手之后,这才说道:“小九掌柜,我是徽城唐家唐熏女士介绍过来的,想当点东西给咱们当铺。”
我一听是唐熏介绍的,很惊讶,立刻重视了起来:“先生贵姓啊?”
男人:“免贵姓蔡,我叫蔡斌。”
我问:“蔡先生想当点什么呢?”
“一幅画。”蔡斌说道,“但是那幅画在我家,我带不出来,所以还请小九掌柜移步,跟我去一趟徽城。”
徽城与我们省比邻,算不得太远。
但如果是其他人要我出去收东西,为了安全起见,我大抵是不会答应的。
可这人是唐熏介绍的,我必须得去。
不过为了稳妥,我还是先联系了唐棠,让她帮我跟她姑姑探探虚实,蔡斌是否真的是她姑姑介绍的。
唐棠却说唐熏有事出门了,暂时联系不上,但蔡斌她认识,见面还得叫一声叔呢。
我便放下心来,决定跟蔡斌走这一趟。
黎青缨跟我一起去的。
蔡斌有些心神不宁的,我让黎青缨开车,路上刚好跟蔡斌聊聊那幅画的情况。
“我老婆特别喜欢收藏字画,一个多月前,她得了一副画,挂在卧室套间的小客厅里天天看,怎么看也看不够似的。”
蔡斌似乎是想到了什么,脸色变得更加难看起来:“一开始她只是看,后来看着看着,就开始唱起歌来,那首歌我从来没听她唱过,每次她一开腔,我就浑身发寒,总觉得眼前的女人不像我老婆了似的。”
我好奇道:“是怎样的一幅画?”
蔡斌想了想,说道:“很怪的画风,一座高大的宫殿占了几乎大半的画面,宫殿上方有阳光撒下来,宫殿下面是一层又一层的台阶,台阶上全是黑红相接的小点,那种感觉就像是……就像是一个个穿着红嫁衣的女人正在朝圣似的。”
光听蔡斌的描述,我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。
我又问:“那她唱的又是什么歌呢?”
“她唱歌的时候,状态不对,吐字不清,我无法清楚地分辨出每一个字。”蔡斌说道,“其中有几句是——红嫁衣,黑麻绳,十五夜,排排挂,莫哭,莫哭……”
更让孙来丁恐惧的是,自从那支钢笔出现在她书包里之后,每天夜里,她都会无意识地起床,拿着钢笔在本子上不停地写状纸。
状纸的内容,全都是她奶奶告她偷了她五十块钱。
“姐姐,我好怕。”孙来丁抖着声音说道,“我拿着钢笔去奶奶坟上向她忏悔,求她饶了我,可是没用。
我把钢笔埋在她的坟包里,可是一觉醒来,钢笔就又在我书包里了。
我也试过拿火烧,可是烧不掉;扔进河里,它又自动找回来……
我实在没有办法了,前几天就来镇上找我爸妈,谎称学校要买学习资料,跟他们要了五十块钱,被爸妈好一顿数落,我去坟上把钱烧给奶奶了,可是没用,奶奶还是继续跟我要钱。”
原来整件事情是这样的。
很难想象,这么小的孩子独自面对这样的事情,这一个多月是怎么熬过来的。
怪不得她这么憔悴。
我又问:“那你是怎么找来我家当铺的?”
毕竟当铺刚刚重新开门营业,这个行业早就凋零了,一般人根本也不会找上门来。
孙来丁说道:“前几天我来找我爸妈的时候,经过这儿,看到有个大哥哥来你这儿当了一张纸,我就想着,纸能当,钢笔应该也能当。
姐姐,我知道这有点强人所难,但是我刚从爸妈那要了五十块钱,没办法再跟他们要了,我能不能先把钢笔抵押在你这里,就当五十块钱,再给我奶烧一次看看,等我慢慢攒到钱了,我会还给你的。”
听着孙来丁的这些话,我心都要碎了。
这都什么年代了,竟有父母这样克扣自己的亲生女儿!
虽然我小时候也挺惨的,但跟着阿婆生活的这些年,阿婆把我养得很好。
比起孙来丁,我真的幸福多了。
弄得我都有点想阿婆了。
我伸手抱了抱孙来丁,对她说道:“丁丁,这支钢笔我可以收,从某种意义上来说,它属于阴邪之物,或许对于你来说是个麻烦,但对于我家当铺来说,却是个好东西。”
我想了想,伸出五根手指,说道:“我给你五千块钱,买断这支钢笔,你看行吗?”
“五……五千块?”孙来丁不可置信地直摆手,“姐姐,你不用可怜我,它不值这么多的。”
我却坚持道:“丁丁,当铺开门营业,我是个生意人,生意人不会做赔本的买卖,相信我,我说它值,它就值。”
这支钢笔的确是阴物,收进来,以后可以用来供奉正堂里的那些脏东西。
至于它到底值不值五千块,我也不知道。
阿婆早早地就为我存了一笔钱,供我读书用。
现在我暂时没办法回学校继续读书了,从里面拿出五千块给孙来丁,却能小小地改善她的生活,至少能保证她以后来月事的时候,有钱买卫生巾吧?
这样,我也觉得值了。
“丁丁,当铺有当铺的典当规矩。”我继续说道,“典当分为死当和活当两种,死当,就是只当不赎,当场钱货两清;而活当,就是我们约定一个期限,以及赎当的金额,你在这个期限内,拿钱再把钢笔赎回去,你选哪种?”
孙来丁毫不犹豫道:“我选死当。”
我点点头,拿出最后一份当票,研墨,仔细填写。
当票一式两份,让孙来丁签字按手印之后,我再盖上当铺的大印。
之后我将其中一张当票和五千块钱交给孙来丁。
孙来丁拿着当票和钱,手一直在抖,眼睛都哭红了,连声感谢我。
“丁丁,这些钱你自己收好,不要让任何人知道,合理运用,好好读书,姐姐希望你能越过越好。”
孙来丁直点头:“姐姐,我一定会的。”
但她没有直接拿钱走人,而是犹豫着问道:“姐姐,这支钢笔明天一早会不会又出现在我的书包里?”
她的担忧不无道理。
但阿婆懂得阴阳、风水之术,我从小耳濡目染,也学了一点本事。
我之所以敢收下这支钢笔,也是因为我知道该怎样平息她奶奶的执念。
“丁丁,你奶奶缠着你,是因为她对那五十块钱有极强的执念,你想通过还她钱来了结此事,想法是对的,但方法却用错了。”
孙来丁疑惑道:“那我应该怎么做?”
“你烧给你奶奶的钱,是在阳间通行的货币,你奶奶在阴间用不了。”我解释道,“想要平息你奶奶的怨气,就得给她一些阴间的供奉,只要让她满意了,她的怨气自然就消了。”
孙来丁眼睛顿时亮了起来,急切道:“姐姐,你教教我。”
我想了想,给她列了一个清单:“你去准备鸡鸭鱼猪头肉各一份,香烛、纸钱、金元宝之类的多备一些,我家铺子里就有的卖,今天夜里,带着这些东西去你奶奶坟上供上,如果她接受了,就不会再来找你,如果不接受,你还来找我,我再想别的办法。”
孙来丁一一记下,赶紧去弄了。
我将那支钢笔归档,好好睡了一觉。
第二天中午,孙来丁来了。
瘦削的小脸上满是喜气,说她昨晚按照我说的去做了,夜里她梦到奶奶坐在坟前,一边数钱,一边大快朵颐,很是满足,真的饶过她了。
那支钢笔也没有再出现在她的书包里。
孙来丁千恩万谢,好不容易把她送走,一回头,我就看到廊下西侧的那只六角宫灯里,幽绿色的萤火旁边,多了一点如豆的金光,经久不散。
我心中一动,这莫不就是功德吧?
我帮了孙来丁,积攒到功德了?
心中不胜欢喜,拿来竹竿,我就想把六角宫灯挑下来,供到正堂里去。
柳珺焰需要功德。
可竹竿还没碰到六角宫灯,身后就传来了一声低喝:“别动它!”
我一惊,收回竹竿,转头就看到黎青缨穿着一身黑皮衣,背着一个黑色背包,双手插兜,酷酷地站在台阶下。
我惊喜道:“青樱姐,你终于来啦。”
黎青缨点头。
我收回竹竿,一边迎她进门,一边问:“青樱姐,那盏六角宫灯为什么不能碰?”
“我也不知道。”黎青缨说道,“但灯那么古旧,里面装着功德和阴魄,如果一般人能碰,你觉得它还能好端端的挂在那儿?”
好像是这么个道理。
“七爷在哪?”黎青缨问。
我带她去后面,打开正堂大门。
不用我说,黎青缨便知道,柳珺焰在那口黑棺里。
她上前点了三根黄香,噗通一声冲黑棺跪下,咚咚磕了三个响头:“七爷,青樱来了,您放心,我会保护好小九。”
将黄香插进香炉,她转身问我:“我住哪?”
我赶紧拿了钥匙,带她出来,指着东西厢房说道:“这些房间你随便选,哪一间都行。”
黎青缨选了东厢房第一间。
那是一个套间,分里外两间,面积挺大。
我帮她一起收拾。
一边干活,我一边把十五要去鬼市的事情跟她说了。
黎青缨显然知道鬼市,她说道:“鬼市在夜里零点准时打开大门,我带你进门,鬼市里有酆都银行,可以兑换酆都币,你有好东西也可以一起带进去,鬼市里有物物交易。”
我一一记下。
十五那天一早,我就在博古架上选了两样纯阴之物,供在了正堂里。
又去银行取了一笔钱,用来兑换之后买当票。
晚上临行前,我鬼使神差地带上了孙来丁当进来的那支钢笔,想着或许能在鬼市里换点有用的小玩意。
一切准备妥当,夜里,黎青缨开车带我去了水产市场后面的一座土地庙前。
那儿已经等着几个人了。
零点一到,不大的土地庙忽然变得巍峨起来,周遭的景象都变了。
土地庙的大门变成了阴红色,笼罩在一片雾气之中。
黎青缨牵着我的手,带我一脚跨入门中。
那一瞬间,我只感觉脑袋里一片空白,像是堕入了梦境,下一刻,我们便站在了鬼市之中。
鬼市很大,到处都是灰蒙蒙的,一座座风格奇特的建筑错落在街道旁,街道上涌动着很多……奇形怪状的人……也不仅仅都是人。
黎青缨带着我直奔酆都银行,排队兑换了酆都币,在另外一个窗口,我买到了当票。
窗口里坐着的工作人员笑嘻嘻地看着我,感叹道:“好多年了,终于又有人来买当票了,小姑娘,好好干。”
我也回以微笑,嗯了一声。
从酆都银行出来,刚站定,我就听到对面有人叫我:“小九,真的是你。”
我抬眼看去,正对上一双好看的桃花眼,竟是狐君!
狐君几步走过来,笑着问道:“小九来买东西?”
“买点当票。”我问,“狐君也来买东西?”
狐君点头:“我一直在找一样东西,每个月都会来鬼市碰碰运气。”
我好奇道:“狐君在找什么?”
“一把弓。”狐君若有深意地看着我,说道,“一把没有箭的弓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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